56. 天才科学家
“外婆，我想救他们。”林悦直截了当，“请您告诉我方法。”
林暮雨沉默不语，偌大的五百二十七层只有仪器运转的细微声响。
“既然您特意引我到此，想必您的心中早已有了决断，我想您应该不是只想送我一个人离开，保全我一个吧？外婆。”
林暮雨没有回答。
“一开始就是我们错了，请您不要一错再错。”
林暮雨轻叹一声：“我自诩是能改变人类命运的天才科学家，却缺乏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外婆，您错的远不止于此。”林悦戳破林暮雨的避重就轻，“还有您的狂妄，您的傲慢，您的自大...以及您的自私。”
林暮雨明显一怔。
“外婆，我知道您是举世公认的天才，年纪轻轻就享誉国际。”林悦将手掌贴在冰冷的晶柱上，额头抵着手背，“但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生命。”
晶柱闪烁间，林暮雨看见林悦的过去。
她被主管指着鼻子辱骂你这种人一辈子翻不了身，为了微薄的薪水忍受老板无休止的压榨；在生活的重压下蓬头垢面、精疲力竭......
“这不可能！”林暮雨无比激动，“我林暮雨的孙女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和那些平庸之辈一样！”
“为什么不能一样？”林悦抬起头，“没了家世、人脉、各种光环，您的孙女也就是个普通人。您知道我的母亲为什么执意要嫁给徐强吗？就是为了打破您的完美。她用她的一生来作为对您的惩罚。”
“那是她不听话！那是她自甘堕落！她真害了我吗？她是害了她自己！她玷污了我林氏基因，去与那种鼠辈结合——”
“那我呢？”林悦被林暮雨的话刺痛，“在您眼里，我是不是只是一颗肮脏的果实？”林悦愤怒起来，“请问您凭什么自命不凡，将其他人踩在脚下？您这样和您口中那些平庸生命有何不同？你有比他们更高尚吗？你有比他们更道德吗？
林暮雨欲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没有！”林悦替她回答，“你只不过是比他们拥有更多的资源罢了。您扪心自问，您的成功，究竟有多少是真正依靠自己？经济资源、教育资源、人脉资源，以及社会资本的代际传递……律师的孩子成为律师，医生的孩子成为医生，明星的孩子继续闪耀。所谓精英，本质上不过是资源的转化。您或许的确聪明，但您所获得的成就绝不是依靠您个人努力就能达到的。这个世界上大半的才华横溢，只不过是钱堆出来的熟练度，若剥离资源，那些精英的表现将大打折扣！”
最后，林悦直视林暮雨，问道：“如果交换人生，您还能保证自己一样优秀吗？现在的我，不就是被剥夺资源后的您吗？”
林暮雨被林悦击中要害。
“您自诩高人一等，却也不过是个俗不可耐的庸人。”林悦声音渐渐平静，却也更显锋利，“您在拥有资源、地位后，想的不是打破傲慢与偏见，让资源分配更公平，而是利用阶级将自己抬上高位，筑起更高的围墙。”林悦的目光冷冷扫过林暮雨，嘴角浮起一丝讥诮，“您说您优秀、厉害，可您在这儿不也一样是个阶下囚吗？剥去那些光环，您还剩什么？您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会逃不出去呢？”
林悦的话如同锋利的刀，毫不客气刺破所有狡辩与借口。
林暮雨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是如此苍白可笑，是啊，若她真如自己标榜的那般不凡，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最终，她只是颓然垂首，沉默以对。
“那些不如你的人，那些你瞧不起的生命，他们未必就不如你，只不过是没有您所拥有的资源。您看，没了妈妈和您，我也不过是个苦哈哈谋生的普通人。反之，若是您和妈妈还在，那我就是科学家的后代，就算我什么也不行，也自有人将我捧上神坛，不愧是林家的孩子，一看就不一般......”
“你确实与我们不同。”林暮雨终于开口，只是声音里多了份疲惫，“对不起，将你卷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一意孤行。孩子，你现在要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组织，而是另一种文明。都是因为我的自私，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我想保全我的孩子，让你远离这一切，在另一个时空好好活下去，却没想，让克依伯人有机可乘。”林暮雨无比懊悔，“他们的目的......是彻底抹去人类文明，而你，可以终结这一切。”
这是林悦第一次真切地看见她所有亲人。
年轻时候的林暮雨摸样出众，行事肆意张扬，身边总跟着一个跛脚的女孩。林悦听见她喊她：“艾琳！”
林悦闻声一愣，目光静静地投向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女孩低着头，佝偻着身子，拖着跛脚费力前行。待她走近，林悦看清了她的模样：一张圆脸，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不高不低，平凡得泯然众人。
二十二岁，林暮雨和艾琳双双考入研究院。入职合影中，林暮雨是当之无愧的焦点，艾琳则默默蜷在角落。任谁看了，都难以想象她们会是朋友。
林暮雨优秀却傲慢，唯有艾琳能忍受他，是以艾琳常伴她左右。
实验室的蓝光在林暮雨脸上投下冷色调的阴影，她盯着量子场中的时间锚点，手指飞快在键盘上噼里啪啦。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拖着脚跛行的动静是艾琳独有。
“你又在尝试单级跳跃。”艾琳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怯懦，“委员会明确禁止时空研究。”
林暮雨轻笑一声，将最后一组参数输入系统，“他们禁止的是那些会把地球坐标暴露给观测者的蠢货。”她转过身，居高临下俯视艾琳，“而我，正在解决这个问题。”
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林暮雨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艾琳在她身边仿若空气。
末了，最后一个代码敲定，林暮雨才回头：“嗯？艾琳你怎么还没走？”
艾琳站在林暮雨身旁，看着林暮雨挥斥方遒，敲下那些自己永远写不出的代码，心里不是滋味。
“对了！我要结婚了！”林暮雨说话做事总是如此突然。
“是谁？”艾琳下意识问道，随即恍然，“就是他了吗？”
“就他了，长得不错，脑子也聪明。”
“哦。”艾琳垂下眼帘，林暮雨追求者多入过江之鲤，而她无人问津。
婚礼当天，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璀璨夺目。林暮雨一袭白纱，与西装笔挺的新郎站在一起，宛如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林暮雨曾邀请艾琳当伴娘，被她婉拒。那天我有个重要实验，她说。
可实际，艾琳躲在最角落的席位。
同事们的议论声清晰地传来，她听见同事们议论，“暮雨可真是人生赢家，从小到大顺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