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入危谷

竹林疏影，清风闲月。

本是良辰美景时，并肩同行的男女却气氛微妙。

温以成频频转头，像用目光织了张网，时时确认猎物是否还在其中：“师妹，你就如此放心我？不怕我做些手脚？”

楚瑶安被看得心里发毛，但对方一直不说话，她也懒得深究，不想他却先开口了。

“你修为比我高，擅使阵法还于毒道颇有研究，我放心如何，不放心又如何？”

温以成唇角含笑，视线灼灼：“你能控制江连，自然也有办法控制我。”

楚瑶安脚下一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师妹忘了？那天我可是跟在你身后呢。再者说，江连向来先收货再办事，此前你还未回谷内，他便解决了段家人，分明在对你示好，这不常见，除非……他受制于你。”温以成语气笃定。

楚瑶安皱起眉头：“少诓我，你那天不可能跟踪得了我，江连修炼的区域有阵法，寻常方法进入立即便会被他知晓，更何况你与他不久前才交过手，他不是警惕心那么弱的人。”

她思来想去，温以成知道江连和她的交易，要么是自己猜的，要么是在她身上留了能窃听的东西，比如系心铃。现在更加印证了后者，他必是有甚手段，能听到她与旁人的对话。

二人默契地停下步伐，目光在空气中相接，一人眸光柔婉胜轻缈月色，一人眼底冷淡赛万古寒冰。

柔婉那位率先靠近，上身微倾：“师妹聪慧，不过我人虽没跟去，耳朵却跟了去，你猜猜我靠的是什么？我先排除一个错误答案，不是系心铃。”

自她踏入暗室三楼，就好像打开了他什么开关，温以成现在真是演也不演了，巴不得把阴暗面都剥开给她看。

楚瑶安深吸一口气，眯眼看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以成左手按住心口，略略偏了偏头：“我想要和江连一样，完全属于你。我能为你揭开宗门最黑暗的一面，你是不是也能许我些好处？”

有病……

楚瑶安很想离眼前人远点，他现在这副样子，哪有半点昔日的影子，倒比张志平的兄长还像鬼，怕不是匕首扎那一下彻底解放了他的本性。

“你是不是想反悔？赶紧带路。”她梗直脖子，冷声道。

“我都听到了，你与他专属的契约，为什么我不可以有？”温以成眸光暗淡下来，说的话同小孩子赌气似的。

楚瑶安冷哼一声：“我给他下了毒药，你也要？”

温以成点点头，神色不似作假。

正在此时，天空传来破空声，紧接着是秦素焦急的声音：“大师兄！师尊一直在找你，你怎么在这里？”

楚瑶安抿紧唇，目光复杂地看向秦素，这个一向对她照顾有加的人，是否也参与到仁心谷的所做所为里？她对她的好，是否也掺杂某种目的？

秦素看见她先是有些惊讶，尔后紧了紧牙关，声音低下来：“师妹也在啊，你们俩……”

她心口像堵了颗没熟的杏子，又涩又酸，很快想起正事，勉强重整正色：“魔气泄露再次扩大，大师兄你快随我去弱水村！”

温以成没答她，反是朝楚瑶安靠紧了些，传音道：“怎么办？弱水村有变，正是揭露秘密的好时机。但我若不去，又少了主阵之人，若是扩散加剧，不知会有多少生灵受害。”

楚瑶安回他：“你去支援弱水村，把材料留下，有问题传音玉联系。”

温以成眸光暗沉，抓住她手腕，转头对秦素道：“楚师妹也同去。”

“魔气凶险，怎能让师妹涉险！”秦素皱眉。

“咳咳咳——”楚瑶安捂住嘴咳嗽起来，晶莹泪花坠在睫毛上，颤颤巍巍，“我修为低微，身体又未完恢复，怕是不合适。”

秦素在旁帮腔，温以成不为所动，执拗地抓着她。

楚瑶安无法，传音道：“等你回来，我就给你下毒，和江连一样的毒。”

这才终于把他送走。

楚瑶安跟着寻魂标来到上一次的山壁前，另一只手上是块阵盘，其上生出一条莹白丝线，亦指的是同一方向，至少温以成在寻找张志平一事上并未耍手段。

其实温以成离开更好，她本也担心他有后手，这处古阵法是他亲手布置的，进入之后，她即如待宰羔羊，风险颇大。

她停在阵前，联系好江连，要他派一个分身来，化神境的修士多有一个分身，不用时与原主合为一体，需要时再分化出来，对江连来说不是难事。

江连倒也干脆，果断应下便断了传音，却没问她的位置。

一刻钟后，雪衣乌发的分身从天而降，并未触发护宗大阵，想是有些特殊手段。

“稍等。”楚瑶安冲他点点头，以传音玉联系上温以成，在他的指导下带着江连顺利进入山壁窄道。

窄道崎岖蜿蜒，七拐八绕，中途又有许多分叉，好在有温以成从旁指导，二人没走错路。

挤出山道时，楚瑶安长舒了口气，掐断传音。

她举目眺望，这里像一座小山谷，更准确来说，是以本谷为参考建设的缩小版仁心谷，左手边养了神驹异兽，右手边停泊着各式飞舟，布局几乎一模一样。

但这里静得出奇，明明才刚入夜，但路上无灯无光，只有天上一点清冷月色照亮前路。

“跟上我。”江连拔出剑，淡淡道。

楚瑶安应了声，拿出等他时找系统换的古铜色利剑，商城描述，此剑可长可短，能随意变幻尺寸，进可攻退可守，乃是天级神兵，特惠期只要666成就点，名曰元息剑。

生平头一次握剑，她有些兴奋，反复掂量着剑，发出哒哒闷响，惹得江连回头瞟了眼。

她立马收敛，心中兴奋多过紧张，很满意手中剑的轻巧，开始担心它不够锋利，不由盯着江连背影出了神——反正是个分身，她一时手滑削下一截衣摆，应该糊弄得过去吧？绝不是她蓄意报复。

然而前面人却像能读心，突然回头睨了她一眼，曳长的双眼微眯，淡漠的眼神警告味十足。

她移开视线，假装研究地上花草朝向，越看却越觉得不对，这里的草皮不像自然生长出来的，有明显的移植痕迹，新的草皮鲜嫩如玉，旧的草皮蔫蔫巴巴。

近来应是新移植过一批，新草皮形成一条线，指向与道路不同的方向。

楚瑶安以剑尖碰了碰江连，传音道：“看这些草。”

很快江连也发现蹊跷：“换条路。”

二人当即转道，江连走路极小心，踩得浅，且避开新植的草皮，同时也算贴心，为楚瑶安也上了术法，使她走路同飘起来般，往往只需踏上一点草尖。

这样走路对楚瑶安来说十分新鲜，她默默记下，开始认真观察江连的一举一动。

此人极注重身法，如眼前这般潜入时刻，能做到发丝都融入环境，一身锐气敛尽，呼吸轻到几不可察，却又能使出一缕护体灵气以应对突发情况，显然实战经验丰富，不愧是年纪轻轻已被尊为大能的人。

她也得多花些心思在身法上，以后杀段渣滓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