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问他剑谱
赤眸突兀垂下，错开裴褚衣深邃的黑瞳。
褚玉沉默着。
在裴褚衣看不到的地方，两只红瞳暗红如墨，里面混混沌沌，如屠戮后滴落凝固在地板、涂抹在墙面的干枯血迹，阴冷而骇然至极。
褚玉缓缓敛眸。
于是随着合起的眼睑，海面浪潮顺势翻涌而下，一阵卷袭而过，冲淡了暗红的可怖与阴郁，卷去了其中泄露出的暗黑。
直到完全恢复了正常，褚玉方才抬首看向前方。
——他仍是师兄眼里乖巧并寄予厚望的小师弟。
“嗯。”
褚玉顺着裴褚衣的台阶应了下来。
在此期间，蒋元圣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而褚玉则提着剑谱，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师兄。”他轻声叫唤着，边走还边调整着姿态。
褚玉并没有去询问裴褚衣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而是拿出剑谱，把精心准备的问题问了出来。
以往褚玉总是会很珍惜和师兄这般珍贵的独处时光的，可今天却总是不宁。
“听懂了吗？”
出神中忽而听到裴褚衣的问询，褚玉忙忙回神，胡乱应了几声。
“那试试看？”他的师兄用着极尽温柔而有耐心的声音如此说道，用那双黑黝的瞳眸包容地注视他。
褚玉又怎会忍心拒绝？
好在他本就是假装不会，以此达到接近师兄的目的。
赤眸少年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举起了自己带在身侧的剑。
身影如松杆，笔直挺立。
紧接着他起势，将重心压下。
银白的锋刃弦光流转，眼手剑同时指向一线，褚玉暗红的瞳眸此时除去了所有纷杂，只余下一色。
屏息间，连时间都好像静止。
下一刹那，手臂突然刺出，红色的星点以冰冷的剑锋为中心爆发，在破空的那一刻，一朵含羞的花瓣倏尔在剑尖绽放开来。
绝美而绚烂，却又恍若梦境般，一闪即逝。
再一看，才发现已有几十上百的红色星点漂浮在了周边，接着一个跟着一个绽开。
——这是褚玉的剑法，血月飞花剑。
“很棒。”
裴褚衣从震撼中恍回，但那惊艳带来的余波仍在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挑选剑法时倏地想到了“江煜”那双深沉的赤眸。
那时，他就若有所感，觉得这个剑法和褚玉适配……但也没想到，竟然会那么适配。
高马尾少年直身站在用法力凝出的落花中。
星点之下，剑光之中，红衣烈烈飞舞，更是其中最鲜艳的一抹。
玄妙舞动间，不似剑法，反而更像某种献祭的舞蹈，又一招一式都杀机重重，不带丝毫赘累。
裴褚衣不免赞叹：“很棒。”
说完后，犹觉不够，他再次张口：
“已经很好了，你很有天赋，这招已经没有什么的问题了，只要再多练几次，大概就能熟练运用了。”
听到师兄的夸赞，褚玉不由得眼睛亮亮，阴霾散去，打心底地觉得愉快了起来。
……
讲解结束，自然也便要离开了。
纵然褚玉可以找借口留下来，但褚玉不愿。
他已经耽误师兄太多时间了。
即使是他，也会克制住自己一腔的私心，给师兄留出独自修行的时间。
供月亮高高悬挂，让他皎白不灭。
——这才是那万道大师兄应有的模样。
本该如此的……
可正当褚玉收起剑谱，即将离开时，身边那道温声忽起，叫停了他将要抬起的脚步。
裴褚衣主动提起了最开始那一幕：“对不起，你都听到了吧？”
声音里带着歉疚。
心细如裴褚衣，当然也察觉到了褚玉学习过程的心不在焉。
按理来说，褚玉应该回“是”的。
亦或者回“不是”，说谎隐藏下来，好减轻师兄的担忧。
但他没有。
他不理解。
他人的言论为什么需要师兄来道歉呢？
褚玉心怀不满。
更何况那本身就是事实。
不管是天煞孤星、灾星、揍人……都是事实。
大长老决定的事情也不是师兄可以改变的。
赤眸难得如此严肃地望向对方，褚玉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师兄不必道歉。”
他不需要师兄跟他道歉。
裴褚衣一怔，似乎没有料到这么个回答。
但下一秒反应过来，他不由得失笑。
怜爱的心情驱使下，他宽大的手掌搭上了褚玉的头。
褚玉立即变成了石雕，他一动不动地，感受着大手在头上的抚摸，耳朵开始如火烧般泛红。
而后听到声音传入耳中：
“小孩子不需要那么老成。”
褚玉沉默，他从小就被别人说老成，没想到如今也被师兄这么说了。
明明这话在别人口中道出都觉得没有什么，但这话从师兄口中流出来却总觉得不舒服。
温柔的声音仍在流淌，只听裴褚衣说：
“师兄向你道歉，是因为觉得这些事情本不该让你遭受的，是师兄没有保护好你。”
那就更不需要道歉了。
褚玉在心里小声反抗着。
“那些人之所以说这么说，只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听信了谣言，我们褚玉可是个好孩子，不是吗？”
卷翘的睫羽轻轻颤动了几下，褚玉掩下轻微的小雀跃，低语：
“可人们总是如此。”
他再明白不过。
褚玉：“之所以能传出这样的谣言，本就是因为他们心中希望如此。”
若非希望，为什么不质疑和反驳，而是跟风讨论呢？
若非希望，他又怎能听见“他们”的阴恶，看得见庞然的怪物呢？
“人心之恶是止不尽的……”
话音未落，脑袋被重重敲了好一下。
“咚”的一声清脆声响，像是敲中了一颗精良的铁球。
褚玉被迫住了口。
不解和困惑混杂，褚玉万分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
——即使是在江家，他也从没有被这样敲过脑袋！
褚玉蓦地回头，他循着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