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到日入之时赵望舒再如何不愿意也不得不往松风院而去。他神色漠然，叫人看不出喜怒，面对一路无数明里暗里的目光隐晦地打量，依然不动声色，偶尔撩起眼皮扫过，让想去通风报信的下人忍不住胆寒。

松风院依然精致华美花团锦簇，踏进院门见到廊下一群待命的丫鬟婆子脚不沾地的忙乱着，许氏的掌事嬷嬷立在正堂门口大声指挥着。偶尔掀起的门帘里透出些微暖光，赵望舒远远望过去，似乎被这光刺了眼，微微眯了眯。

玉堂按规矩停在院门口，一个小丫头提着灯笼接了赵望舒往正堂去。走进廊下，灯火亮了些，掌事嬷嬷看清赵望舒的脸，转头掀起门帘进去正堂。赵望舒嘴角上扬，满眼冷意，脚下不停，待到门口旁边的婆子一边打起帘子，一边冲着里面道：“三少爷来了！”赵望舒目不斜视，径直迈步走进去。

一进屋内就看见灯火通明，红木家具镶嵌的装饰闪着光，角落的熏炉里，幽幽的飘着一股子沉香味。赵望舒心下冷笑，许氏惯来舍不得这沉香，难得今天倒是拿出来哄赵老爷开心。

赵老爷坐在上首，一身螺青织锦袍，用同色丝线绣了宽边福字纹，倒是称得他年轻了许多。许氏今日一身紫府半身的刺绣大花襦裙，罗纹袖口，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走近了还闻到一阵蔷薇水的味道，跟熏炉里的沉香交杂在一起，刺激得赵望舒很想捂上鼻子。

带着惯常的轻慢与吊儿郎当的神情，赵望舒扫到一侧坐着的赵家二少爷，许氏的亲儿子赵望野。赵望野穿着一件厚实的黑色貂皮大氅，这种珍贵的皮毛本是冬日里最奢华的保暖之物，可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臃肿，仿佛是为了刻意彰显家世富足，而忽略了自身的气质。大氅的领口高高立起，将他的脸衬得愈发苍白，那张脸本该是富家子弟的俊朗模样，却被他那副书呆子气十足的神情给毁了大半。

正堂内暖炉烧得正旺，赵望舒觉得有些热，便随手除了身上的狐皮大氅。转头看了赵望野，他像是感觉不到这暖意，依旧裹着貂皮大氅坐在那儿手捧书卷，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看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发音晦涩的迂腐模样，赵望舒心下一默，硬压下吐槽的心思，摆出一副纨绔的派头，先是跟赵老爷问安，没等赵老爷开口问话，自顾自地往赵望野对面的椅子上一摊，吊儿郎当的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不喝，却玩味地把转着茶杯盯着看，仿佛看的是稀世珍宝一般。

赵老爷这时瞪了他一眼，许氏很有眼色的抚着赵老爷的胳膊道：“老三还小呢……这大过年的……”

许氏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勾起了赵老爷的怒气：“你就是心肠软，他才这样整天不学无术，就比老二小一岁，都快娶亲的人了，还小？”

赵望舒微微一笑，许氏这拱火水平炉火纯青，每句劝慰都火星直扑赵望舒，生生戳着赵老爷的敏感神经。

估计继续掰扯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赵望舒索性耍起无赖，有气无力的嚷嚷道：“好饿啊，怎么没饭吃啊？爹，咱们家什么时候穷到饿肚子了？”

话一出口，赵老爷气不打一处来，眉毛就要竖起训他，他接着喊：“这大过年的，饿肚子意头不好，松风院是主院，主赵家财运……”

许氏原本还想借着话头挑拨一二，见火烧到自己这头，忙陪着笑脸道：“看老三说的，母亲这里还能饿着你不成。”抬高声音叫掌事嬷嬷摆饭。

赵望舒知道适可而止，现在还不是时机，也收敛一些，恭恭敬敬站起身来请赵老爷入席。赵望野也赶紧放下书卷，跟了一句：“爹请入席。”

看着赵老爷在主位上坐好，赵望舒顺势一屁股坐到赵老爷身边，嬉皮笑脸地道：“我难得跟老爷一起吃顿饭，坐近点，看看老爷最近口味变没变。”

一旁的许氏牙都快咬碎了，那个位置他是准备给赵望野的，还提前跟赵望野交待哪些菜是赵老爷喜欢的口味，记得给赵老爷夹菜，一定要做到父慈子孝，现在全被赵望舒截胡了。许氏看着赵望舒恨得瞪眼，偏偏赵望舒装着看不见，热情地招呼她和赵望野坐下吃饭。

甫一上桌，赵望舒就注意到了一桌八碗八碟的菜式，一多半儿是赵老爷喜欢的口味，剩下的两盘是赵望野喜欢的菜肴，一盆盐豉汤是杂肉煮汤，属于许氏喜欢的口味。赵望舒平日里运动量大，偏好重口味的肉类，可眼前满桌子的菜多是寡淡的菜式，没有一样是自己爱吃的菜，一顿饭吃得磨磨叽叽，还显得挑食。

许氏一边给赵老爷挾菜，一边明着替亲儿子诉苦，实则暗夸赵望野刻苦努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次赵望野下场必中，来年直通殿试，光耀赵家门楣。赵二公子为人刻板迂腐，听到许氏的话，赶紧表态——都是读书人的本分，为赵家再苦也值得。

两人一唱一和，赵老爷听得心花怒放频频点头，转头看挑挑拣拣食不下咽的小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虎下脸来，痛批不学无术的老三处处不如好学上进的老二。这戏码一年总得演上三五回，赵望舒也瞬间进入角色，主打一个我纨绔，我有理，赶紧散席。

谁知这次却没能立刻走人，许氏叫住他，说起婚期：“找人看了日子，这个月二十八是来不及了，下个月过年，二月十八是个好日子，三月里清明得避开，四月的日子跟老二相冲，老二明年要下场，还是避一避，再就到五月初三才有好日子了，不过今秋老二下场，五月间得准备起来，就怕我两头忙不过来，林家觉得我怠慢了……”

赵望舒听到这话忍不住怒火中烧，现在到二月不够两个月，仓促办婚礼可能处处掣肘，到时难免给人留下笑柄。五月不仅拖的时间长，且天已经开始热了，来回折腾世人都吃不消。四月原本最妥帖，准备时间够，刚好春夏之交，不冷不热，又不是赵望野成亲，这八杆子打不着的相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