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经义藏机锋,落笔避雷霆
笔尖悬于纸上一瞬,
苏惟瑾的超频大脑已如精密仪器般高速运转起来。
“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这句话表面看是孔子谈论士人志向与物质享受的关系,
劝诫读书人应安贫乐道。
若按寻常理解,
大可洋洋洒洒写一篇“君子固穷”、“淡泊明志”的文章,
引经据典,四平八稳,绝无错处。
但,这是南直隶乡试!
主考官是京中清流领袖翟銮!
题目岂会如此简单?
超频大脑瞬间调取海量信息进行交叉分析:
嘉靖元年至今,“大礼议”之争愈演愈烈,
皇帝与杨廷和等旧臣围绕“谁为皇考”、
“祭祀之礼”展开激烈博弈,
本质是皇权与阁权、
新兴势力与旧有文官体系的较量。
此事牵动朝野,
所有官员士子都必须站队表态。
翟銮虽看似中立,
但其学术背景与**倾向……
关键词触发:
“礼”、“义”、“名分”、“本质与形式”!
这道题,绝非仅仅考“安贫乐道”!
它暗藏机锋,是在借圣人之言,
隐喻当前“大礼议”中关于“礼之本质”与“外在形式”的争论!
若一味强调“耻恶衣恶食”即志不坚,
则暗合某些要求皇帝恪守旧礼、
不得尊崇生父的言论;
若过分强调“志道”可超越一切形式束缚,
则又有迎合帝意、冲击礼法之嫌。
两端皆是悬崖!
如何破题,方能既展才学,又避祸端?
苏惟瑾心念电转,
眼中数据流无声奔腾。
他果断放弃了非此即彼的简单论述。
超频大脑的优势在于超越时代的宏观视角和精微考据能力!
有了!
不走极端,不直接触碰敏感**,
而是回归学术本身,
用无人能及的考据深度和思辨高度,
对“道”、“志”、“耻”之内涵进行重新厘清和深化阐释!
让文章本身的光芒,
掩盖掉可能存在的**隐喻解读!
思路既定,苏惟瑾深吸一口气,
提笔便写,毫无滞涩。
破题,他并未直斥“耻恶衣恶食”者,
而是另辟蹊径:
“夫士之志于道,犹农之志于稼,
工之志于器,其本一也。
所耻者,非衣恶食恶,
乃志之不笃、道之不明也。”
开篇便将“耻”的对象巧妙转移,
从外在物质引向内在心志,
立意顿时高了一层。
承题、起讲,
他大量引用《礼记》、
《孟子》中关于“礼之本在敬”、
“君子谋道不谋食”的论述,
夯实基础。
随即,笔锋悄然转入更深层次的考辨。
他超频大脑中存储的后世乾嘉考据学成果、
近代哲学思辨此刻化为无形利刃。
他并未直接引用那些惊世骇俗的结论,
而是以其方**,
对相关经典字句进行了极其精微的剖析。
例如,他辨析“耻”字在《论语》不同语境中的细微差别:
有时是“以……为耻”,
强调的是外在评价引发的内心感受;
有时则是“可耻”,
指向行为本身的性质。
进而引申出,
“耻恶衣恶食”更多是一种对外在境遇的“情感反应”,
而“志于道”则是一种主动的、理性的“价值追求”。
二者并非完全对立,
但若因过度关注前者而动摇后者,
便是本末倒置。
他又考据“道”与“礼”的关系:
“礼者,道之文也;
道者,礼之本也。”
指出执着于“恶衣恶食”这类外在形式(礼之文)而忘却内在追求(道之本),
才是真正的“未足与议”。
反之,若内心真正志于道,
则外在条件的优劣,
皆不足以动摇其心志,
故亦无需以“恶衣恶食”为耻。
这番论述,引证广博,
逻辑严密,层层递进,
将一个问题剖析得淋漓尽致。
它似乎完全沉浸在学术探讨中,
未直接涉及“大礼议”半个字,
但其对“本质与形式”的深刻辨析,
却又无声地回应了当下的争论核心
——礼之根本在于敬与诚,
而非完全僵化的外在仪式。
这既暗合了嘉靖帝强调“父子亲情”的某种合理性(心志为本),
又未否定礼法本身的重要性(文以载道),
堪称走在钢丝上的完美平衡!
写到精妙处,
苏惟瑾自己都觉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