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海潮生
贺楼茵睡得迷迷糊糊间被人轻轻摇醒,她眼皮掀开一条缝,见闻清衍端着一个碗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干什么。”
她手捂住耳朵,又往床里侧滚了一圈。
“喝了醒酒汤再睡,宿醉会头疼。”
贺楼茵不予理会,直接抓起被子盖住脑袋。
可闻清衍一直不走,就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贺楼茵隔着厚重的被褥也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实在是难以入睡。
“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闻清衍指甲敲了下碗沿。
贺楼茵咬牙切齿:“不走就扣你工钱!”
闻清衍:“那你扣吧。”
贺楼茵:“……”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掀起被子,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将空碗丢回闻清衍怀中,朝他龇牙说:“你今天的工钱,没了!”
椅子上的青年接住空碗,只说了句睡觉吧,随后起身,推门,关门。
房内光景重归昏暗。
贺楼茵却不再睡得着。
她奇怪的想,为什么这碗不放姜丝的醒酒汤的味道如此熟悉,就好像从前在哪里喝过一样。
……
翌日,清晨。
贺楼茵对着镜子揉了揉泛着淡淡黑色的下眼睑,她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出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喝过这样一碗醒酒汤。
索性不再纠结,真元附上眼睛消去肿胀,推门去找闻清衍吃早饭了。
只不过——
贺楼茵震惊的看着漫天纷纷扬扬像下雪一样的道宫报纸,竟有些无语凝噎。
“下雪了?”
“下雨了。”
闻清衍正在扫地,头也不抬的说。
贺楼茵拍手鼓掌,毫无感情的附和道:“哇,好大的雨哦。”
她伸手接住空中一张报纸,飞快扫了一眼,是今年这次折花会的新规。
由于提前从妙法那里知道了,贺楼茵对大改后的规则并不意外。她看了眼闻清衍,又看了眼悬在天空上,流光环绕的接引云舟,感慨道:“北修真可真有钱啊哇。”
闻清衍看向另一边的挂着南山剑宗旗帜的剑舟,说道:“你们南道真也不差。”
贺楼茵撇撇嘴,心说这折花会不愧是道门盛会,能让爱财如命的慕容烟动用剑舟送前来弟子参会。
这艘剑舟上一次启用,还是奔袭千里,从雪原上救下了被异兽包围的剑门楼弟子。不过事后听说,慕容烟出借剑舟时狠狠敲诈了剑门楼楼主一笔,导致剑门楼楼主出门都绕着南山走,生怕被她雁过拔毛。
贺楼茵盯着剑舟看了片刻,突然召出木鸢,说道:“走吧,闻闻。我们也去报名。”
闻清衍:“你不是说欺负人没意思的吗?”
贺楼茵噎了一瞬:“欺负北修真和世家的人,不算欺负。”
……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1]
南道真修四九道,北修真则专研于那“其一”。
但两派无论再怎样理念不合,其道法基础终究脱离不了道经。
所以偶尔也是能坐下来,面对面好好讲话的。
但世家,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武学传承。
例如贺楼家的“借剑天地”,闻家的“天工开物”,苍王府的“创神诀”……
并且世家向来与道门互看不顺眼。
因此,负责折花会报名事宜的道者在见到闻清衍后,面色很是古怪:“闻二公子也要参与折花会吗?”
闻清衍点了点头:“是。”
道者面露犹豫:“可一个世家只能有一支队伍,闻大公子已经报名带队了……”
兄长竟然也来了吗?
闻清衍先是一愣,继而说:“那可有其他办法?”
道者面露纠结。
贺楼茵走上前,说道:“那他跟我一队。”
“啊?”
道者抬头,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面前这位衣着打扮要多奢靡就有多奢靡的漂亮姑娘是谁。
他微笑道:“原来是贺楼道友。”
贺楼茵回以礼貌微笑,追问道:“可以吗?”
道者古怪的目光流转在这二人之间,心中不禁奇道:不是说世家与道门不合吗?
不过想了想,面前这位出身世家却拜入道门,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他低下头翻了翻报名册子,眉头又紧紧皱起,“南山剑宗已报过名了……”
“那不正好,”贺楼茵说,“直接在后面把我们的名字加上就行。”
道者又是犹豫,他将名谱摊开给贺楼茵看,“人满了……”
荒墟虽然很大,但本着公平竞争的理念,道宫给每队的人数都做了限制,只能七人。
贺楼茵视线扫过,不多不少,正好七人。
早知道先跟三师姐通个气了。
不过没关系,她依旧有办法。
片刻后,道者面露犹豫,小声道:“这不太好吧?”
“不够?”
贺楼茵又拿出几枚金叶子。
道者依旧犹豫。
贺楼茵再取出一枚东珠。
道者心一横,飞快将金叶子和东珠拢入袖中,把笔推给贺楼茵,同时眼神飘忽的打量周围。
贺楼茵直接拿起笔划去最下方两个不太熟悉的名字,将自己与闻清衍的名字添上。末了,她拍了拍道者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的。”
有了她的担保,道者这才稍稍放下心,从抽屉里拿出两枚木签递给他们,说道:“折花会期间可凭此木签自由出入道宫,遗失不补,道友记得小心保管。”
贺楼茵接过,道了声谢后便提步往外走。
闻清衍瞥了眼咧开嘴角小心藏匿金叶子的道者,又看了眼殿中悬挂着的道尊真迹:一身浩然气,两袖清风扬。心想在贺楼茵的影响下,腐败的气息迟早会污染掉整个北修真。
在这二人的身影走出大殿后,方才那位不过三十年华的道者,倏然摇身一变为鹤发老道。
老道眉目慈祥,她摩挲着东珠,喃喃道:“南道真这一辈,果真是人才辈出啊,居然敢对道宫行贿。”
嘴上虽是如此说,面上却不见一点计较之色,反而竟有几分欣赏。
“都说世间天才如过江之鲫,可天才与天才之间,到底仍有不同啊。
“十二岁握剑即入道,十六岁时败尽南山剑宗众剑者,南道真誉其为七圣之下第一剑。
“可惜了,为何却不是生在我北修真呢?”
房梁上一只通体漆黑的墨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