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海潮生
闻清衍最终还是跟着贺楼茵出门了。
西朴镇本是临海小镇,又因晨时下了场雨,潮湿腥咸的气息被海风裹挟着钻入鼻腔。
贺楼茵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从袖中摸出一个香囊放入鼻间使命嗅了嗅,转头对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恰好三步远的闻清衍说道:“你怎么走这么慢?”
闻清衍一手抱着油纸包过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手捏着那断成两截的宫绦,没好气说:“不是你走得慢吗?”
路边的糖葫芦要吃,糖画要看,首饰也要戴在头上欣赏一番。
自己戴就算了,还往他头上插。
贺楼茵小小声“嘁”了一下,看在自己弄断宫绦导致他哭了一场的份上,便没与他计较。她抓住闻清衍腰间垂着的蹀躞带,拉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来到一家成衣铺前。
她本想让闻清衍上前敲门,但看了眼他腾不出空的一双手,只好选择自己来了。
——笃、笃、笃。
掌柜正在午睡,听到有人敲门后急忙从从竹椅上爬起来去开门。
“女郎和这位公子可是要买成衣?”掌柜的目光将门口二人上下打量,见女子衣着华贵,用料不凡,身旁的男子衣着看似朴素,但衣袖处用暗线绣着的云纹,也昭示着他身份不凡。
掌柜想不明白,这样的二人为何会来到她这开在小镇上的成衣铺子里来。
贺楼茵摇摇头,问道:“掌柜,你这能修宫绦吗?”
“宫绦?”掌柜恍然大悟,原来是找她修东西的,遂说,“可否先让我看看?”
贺楼茵胳膊捅了捅闻清衍,示意他把宫绦给掌柜,随后往柜台上倒出一把金叶子,认真说:“掌柜,你可一定要修好。”
掌柜见到金叶子,眼睛都直了,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女郎放心,我定将它整旧如新。”
闻清衍余光撇去一眼,粗略估算了下起码有十五枚金叶子,是他小半个月的工钱,更是这家成衣服营业一年的收入。
他小声疑惑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贺楼茵目光飘忽:“主人的事,剑仆不要管。”
她绝不会说,她威胁贺楼风时,顺手把他的钱包也抢了过来。
闻清衍便不再问了,他与掌柜细细交代修复宫绦的注意事项。
掌柜将看上去颇有年头的宫绦端详了一遍,说道:“好在断口平整,断线重续并不困难,只是稍微费些时间。这样吧,”掌柜想了想,“三天后公子再过来取吧。”
闻清衍点点头,轻声应道:“好。”
贺楼茵靠在门口吃糖葫芦,吃着吃着突然瞥见人群中一颗金光闪闪的脑袋,忍不住笑出声,没嚼碎的山楂果不经意卡在咽喉,呛得她连声直咳,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哭了哦。”
贺楼茵抬头,正见到抱臂似笑非笑望着她的闻清衍,遂对他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呛得。”又问,“怎么样,主人对你好吗?”
闻清衍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投向摩肩接踵的人群时,终于也见到了那颗闪闪发光的脑袋,也明白贺楼茵为何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那边,贺楼茵终于理顺呼吸,好奇问:“禅子来玉离山做什么?也要参加折花会吗?他一个佛门的,参加道门盛会干嘛?”
问题太多了,闻清衍一时不知道回答哪一个。
贺楼茵显然也没打算听他回答,她继续自言自语着:“你说禅子冬天脑袋露在外面冷不冷啊?”
闻清衍沉默了会,说道:“烂柯寺位于四季如春的穆兰城,没有冬天,禅子应该是不会冷的。”
“……”
“我饿了,”贺楼茵说,“我现在要去吃午饭。”
……
醉仙居。
一家因物美价廉而被众多修道者口口相传以至于现今忙不应接的酒楼。
二人去得晚了,二楼靠窗的隔间已经没了,只剩下大堂的座位。
贺楼茵不想与人挤一桌,便决定点些菜带回去,恰好这时二楼传来一道声音。
“贺楼小姐,闻公子,”二楼靠窗的位置,一个长着闪闪发光脑袋的和尚正热情朝他们招手,“我这里有空位,不介意的话拼个桌吧?”
贺楼茵死死掐住闻清衍的胳膊,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她对着楼上微笑说:“好啊。”
闻清衍又被掐得一痛,还没来得及拍开她的手,便被她拉到禅子面前入座。
禅子微笑介绍自己:“我法号妙法,千般法术,无穷妙道的妙法。”他抬手招呼小二另拿来两套餐具,边替二人倒茶边说道,“贺楼小姐称呼我为妙法即可。”
贺楼茵面带礼貌微笑,桌下的手却死死掐着闻清衍的大腿。闻清衍谴责她无果后,只好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禅子来到玉离山,也是为了参加道战吗?”他问。
妙法摇摇头,“我并非道门之人,不过是受道宫邀请,前来观会罢了。”
折花会为道门盛会,贺楼茵先前只听说过,却从未参与,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她掐在闻清衍腿上的力度松懈了几分,闻清衍借势挪开腿,并悄无声息连人带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见她好奇,妙法便开始与她讲述折花会的内容。
折花会每隔十年由南道真与北修真轮流举办,今年恰好轮到北修真。据以往惯例,折花会分为道战与文试,但今年因道宫宫主闭关悟道,所以便将文试取消了。
贺楼茵问道:“那若今年想要去的折花会第一,岂不是较往年更为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