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引冥（二十二）
许久之后，他愣愣地点点头，声音迟缓得如同被风吹散的云朵，飘忽不定：“哦，那便明日再说。”
文可烟瞧着羿逸安这副难得一见的模样，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染上了零星几点尘世间的暖意。
羿逸安舒展的眉宇间竟透出几分笨拙的可爱，活脱脱一个被问题难住、手足无措的大型犬。
终是没忍住轻笑出声，她直截了当点明来意：“你帮我施清洁术。”
羿逸安沉默了几秒，心中闪过一丝不对劲的感觉，可手却下意识地抬了起来。空中凝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刹那间，清风应势而起，随羿逸安特有的力道与动作，在文可烟身上轻轻拂过。清冷气息温柔地包裹、滋润着她，带走了全部疲惫与尘埃。
术法已毕，羿逸安挥出去的悬手在空中，顿了一秒。他突然想起，其实文可烟自己也会清洁术的。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疑惑，但这点小事，他向来不会放在心上，便也不再细想，默默将手收回身侧。
躺在床上的文可烟并不安分，悄悄凑近，不停地在羿逸安耳边吹气，说些……不该说的话：“羿逸安，我想摸你尾巴。”
空气骤然安静。
“……”羿逸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撞得晕头转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文可烟偷偷瞄去，羿逸安紧抿着嘴唇，眉头微微蹙起。那副隐忍又无措的模样，活像个被调戏了的良家子，她更加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羿逸安！”
这一次，声音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
见羿逸安对此话题沉默不语，文可烟自顾自地说起另一个或许能令羿逸安开口的话题：“羿逸安，你与芯核联系上了吗？”
“……”
“羿逸安，你觉得阿轩公子如何？”她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羿逸安垂在身侧的衣角。
说到这儿，文可烟明显感觉到羿逸安呼吸一沉。虽不明白他反应因何而如此，可文可烟顾不得许多，趁机往里添了一把火：“羿逸安～我能摸摸你尾巴吗？”
说完，文可烟仰起脸，试图从他紧绷的下颌线里读出些什么。
羿逸安紧闭双唇，似是将所有的言语都封存在了唇齿之间，一语不发。下一刻，他左手微动，悄悄封住了自己的听觉。
世界安静下来，却致使触觉变得格外敏锐。文可烟吐出的温热气息，层层环绕在他耳边，其间携带着酥酥麻麻的抓痒感，如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他的耳廓一路蔓延至心口，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羿逸安……”
“不许叫本座羿逸安。”羿逸安眉间一蹙，双臂在胸前交叠，是个再明显不过的防御姿态。
文可烟听到这儿，凝滞几秒，脑中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
！？
难不成要让她叫他“逸安公子”？
这样想着，文可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逸……逸安公子？”
也不知具体是否是“逸安公子”这四个字触动了羿逸安心底那根隐秘的弦，他整个人明显一怔，紧绷的意识失去控制，有了片刻松动。
就在这一瞬间，一条灵巧的尾巴冲破了束缚，比羿逸安先一步作出了反应。
文可烟揪着羿逸安衣角的手心，毫无预兆地被塞入了一个温暖又毛茸茸的东西。
文可烟先是一愣，紧接着，本能地收拢手指，将突然多出了的柔软牢牢握住。
那物体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力度，轻轻颤了颤。只须臾之间，倏地逃之夭夭了，只留有若有若无的暖意，在文可烟指尖缓缓消散。
文可烟留恋地握了握手心，方才被毛绒触感填满的手，这一次握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快得恰似过眼云烟。羿逸安和文可烟皆被困在这微妙突然的状况里，完全没回过神。
羿逸安只觉大脑有那么一刻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意识有些混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只是因为那声“逸安公子”，自己身后向来安分的尾巴，竟像开了闸的水流，完全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而他自己却还呆呆地全然没反应过来这个严重变化，眼底满是惊愕。
而文可烟这一边，她不再出声逗弄羿逸安，只是静静地躺在原处，脑袋里似乎还在努力拼凑着刚刚那个短暂的瞬间。
后续，即便羿逸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也依旧云淡风轻地侧卧在那里，脸上不见半分羞赧，反而神色坦然，一身正气，好似随时都能起身打一套正气凛然的组合拳。
可内心的巨浪只有羿逸安自己清楚，若要具体形容这份异样，他自己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
他只是觉得，每每面对文可烟时，自己总是会变得奇怪起来。那股想露出尾巴的冲动，在他心底肆意乱窜，完全不受控制，任他如何努力严丝合缝去压抑克制，都挡也挡不住。
尾巴甚至……隐隐有着渴望被她触碰的幻想，这种想法一冒出来，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觉得荒唐至极。更离谱的是，这些冲动就像不断生长的种子，来得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强烈。
可他清楚地记得，娘亲曾经一脸严肃坐在他对面，一字一句和他强调过，尾巴是他们九尾狐族最为敏感的部位，断不可让外人触碰。即便是至亲，也需保持距离。
这些年他也一直做得很好……
可为什么……独独对文可烟，他……
一种不断积聚、如决堤洪水般汹涌的挫败颓废感在他身体中流窜翻腾滚动，最终化作一声无力叹息冲破了他的唇齿：“果然如你所说。”
说完这句，屋内瞬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文可烟仍呆呆地盯着空中的某一点儿，虚握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似在努力辨别方才那毛茸茸的触感是否是真实的。
好半晌，文可烟心中的那股躁动，随着对羿逸安未尽话语的好奇一起吐露出。她微微动了动嘴唇：“什么？”
羿逸安缓慢闭上双眼，长睫颤动无比。终于，他无奈开口：“这种感觉还会再出现很多次。”
他的声线平稳得像绷紧的琴弦般克制，文可烟却听出了几分萧索，好似一片飘落的树叶，在萧瑟寒风中无力打旋儿，无法控制自身的方向，空凉又无助。
此时，窗外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