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圣前舌辩天机罪
刑部大牢一夜,卫璇并未等到预想中的提审,反而在次日清晨,直接被一队禁卫带出,目的地竟是——皇宫。
卫璇询问一番,引路的宦官只说是“陛下亲问”。
此事因寒潮和民怨已捅破天,惊动圣心许是必然。她脑海中盘算着所有可能的指控与自己的应对之策。
踏入那庄严肃穆的重华殿,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一时全部落在她身上。
龙椅之上,皇帝面色沉凝,不怒自威。卫璇依礼跪拜,姿态从容。
就在她俯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文官队列前排,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的父亲。
那位身着侯爵朝服的尊贵男人,此刻正极力垂着眼睑,仿佛要将自己缩进那繁复的绣纹里去,回避了她扫视而来的目光。
“下跪者可是卫侯之女,卫璇?”皇帝沉声问道。
“臣女正是。”卫璇垂首应答。
龙椅上的皇帝目光微转,竟是直接落向了那位侯爷:“卫侯,她可是你府上嫡女?”
被天子点名,那位侯爷浑身一颤,赶忙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卫璇侧前方,以头触地:
“回陛下,正是臣那不肖之女。臣教女无方,致使她惹下如此大祸,惊动圣驾,臣万死难辞其咎!”
卫璇听着身侧卫侯爷那急于撇清的声音,只觉讽刺。
无论是否出于表面功夫,至少寒潮来临,侯府上下,包括他这位好父亲在内,哪一个不是用着她早早备下的银丝炭,盖着她派人送去的厚棉被?
那时可不见谁拒绝这份“不肖”带来的温暖。
如今大难临头,他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仿佛她这个女儿是路上捡来的灾星。
既然卫侯爷表明了立场,皇帝便先不管他,旋即对卫璇道:
“卫璇,刑部奏报,京城锦华堂并七大绸缎商联名告你,借寒潮之机,行围积居奇之实,表面平价售棉,暗地里却操纵货源,制造恐慌,更与户部小吏勾结,提前窥得朝廷应对之策,以此牟取暴利,扰乱民生。对此,你有何辩解?”
指控远比她想象的更恶毒。
不仅扭曲她平价售棉的本意,更将她未雨绸缪的行为污蔑为“勾结官吏,窥探朝政”。
这是足以杀头的大罪。
“陛下明鉴!”卫璇抬起头,目光清正,“臣女收购陈棉,事出有因。去岁苏氏锦缎庄棉布滞销,积压严重,臣女接手后,为盘活资金,便想将陈年棉布设法处理。然而市面寻常棉布亦是不畅,臣女便想到,若能购入价格极低的陈棉,以工钱聘请城中贫苦妇人,将陈棉絮翻新,填入布中制成厚实冬衣被褥,或可将滞销布匹与陈棉一并盘活,虽利薄,却好过烂在库中。此举本是为消化自身积压,臣女岂会料到竟有今日之寒潮?”
“巧言令色!”
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响起。
卫璇侧目,只见文官队列中站出一人,身着御史官服,面容瘦削。
“陛下,此女狡诈!她正是利用这平价表象,掩盖其提前布局、谋取暴利之实!据锦华堂东家供述,卫璇数月前便不惜高价,几乎扫空了市面上所有流通的陈棉,致使如今除了她苏氏,旁人无棉可售,这才造成市面恐慌,价格飞涨!她此举,非是救人,而是垄断!其心可诛!”
卫璇虽没有见过此人,但观其站位气韵,恐是收了锦华堂背后东家好处之人。
卫璇力争:“臣女收购,皆有契约为凭,价格远低于往年,何来高价之说?”
“契约?”那御史冷笑一声,“谁知你背后有无阴阳契约?至于你所谓为民之心,更是可笑!据查,你送往赵侍郎、程主簿等官员府上的‘年礼’,可是丰厚得很呐!若无私心,为何独独贿赂这些与你交好、或曾为你说话的官员?这难道不是结党营私,堵人之口?!”
卫璇背脊一僵。这一击极为阴狠,直接将卫璇的雪中送炭定性为“贿赂”,将她与潜在盟友的关系暴露在阳光下,并打上了“结党”的标签。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且深谙构陷之道。
她可以自辩收购价格,却难以自证没有“阴阳契约”;
可以解释送礼是感念旧情,却无法摆脱“结交官员”的嫌疑。
在皇权面前,动机往往比事实更重要。
皇帝的目光果然更加深沉,他看向卫璇:“卫氏,你还有何话说?”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跪于殿中的少女身上。
锦华堂与那御史联手构陷的罪名,条条致命,几乎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卫璇掌心沁出冷汗,心念电转。
或许,此刻再纠缠于“有无勾结”、“是否贿赂”的细节,只会越描越黑。她必须跳出这个陷阱。
就在她准备开口,行险一搏时,一个声音自文官队列中响起。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大人手持玉笏,稳步出列。他面向御座,躬身道:
“陛下,卫氏女是否勾结官吏、窥探朝政,臣不敢妄言。然,其于寒潮初显时,曾命人往臣府上送去些许炭火棉被,言是感念臣妻与其母旧谊,聊表心意。臣起初亦觉不妥,但彼时严寒骤降,家中小辈实在难耐,便厚颜收下了。”
他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赵大人这是自承收了“好处”。但却将其定性为基于旧谊的“馈赠”,而非“贿赂”。
赵大人继续道:“臣以为,若卫氏女果真处心积虑,意图借此结党,其馈赠对象,断不应仅有臣与程主簿等寥寥数人。此为其一。”
“其二,”他声音提高了几分,“据臣所知,卫氏女在大量收购陈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