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第 216 章
她接过纸条,目送着栓柱离开,迅速关上院门,展开纸条,看清了上面那简洁到近乎无情的字迹:“情况未明,蛰伏待机。即日起,你需‘病重’,彻底静养,不得外出,亦不得与医院任何人联络。何时可归,另行通知。此乃命令,勿念他事。胡。”
林卓盯着上面的字,“彻底静养”“不得外出”不得联络”……
她突然感觉胸口发闷,憋得慌。我不能出去了?就只能待在这间院子里了?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一股气猛地从胸口蹿起,堵在喉咙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得她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捏着纸条的手猛地往下一甩,带起一阵风声。
她为了救人,差点把命搭进去,为了这个蜂窝煤的计划,她熬更守夜的,恨不得挠秃脑门。
现在呢?她不能出去了!看这纸上的措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她恨恨地跺下脚,原地转了几圈,她想跑,去天津,或者是北平也行,她才不要被困在这小院子里。
可是,同时心里又有一个小人在说话:刚抄的册子就忘了?这是没组织、没纪律……
林卓鼓着脸在院子里转大圈,气得像拉磨的驴,七宝在南墙角棚子里,睁着湿漉漉地鸡蛋般大的眼睛,认真地瞧着林卓,那大驴脸上都带着担心,它感觉到主人的烦躁、愤怒了。
林卓忍了半天,最后双手叉腰,站在院子中间,朝着院外大喊:“啊……该死的……”
她骂到一半,猛地住了口,竟然理智起来,朝着前院大声喊:“师傅!我要骂人。”
师傅的声音从前院传来,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怒则气上,恐则气下。你这口不平之气,堵不如疏。这院中天地宽阔,尽可宣泄,骂罢,心情舒畅便好!”
林卓一听这话,那她就不客气了,她大吼着骂了起来:“该死的小鬼子,脑袋长绿毛小鬼子,脚踩上这块地方就脚底长疮的小鬼子……”
她越骂越精神,脑中浮现出医院里那群骂街老太太,现在,她心里无比认同老太太们,
她们敲锣,是觉得响动不够,挨骂的人听不见,这得多憋屈。
想到这,她也不撒泼,也不跳脚了,她刚才都想坐地上拍大腿来着。
现在,她反应过来了,她骂的人,听不见!她在这院子里,骂出花来,都没用,鬼子听不见。
但是,又不能去院外骂,怕鬼子真听见……
她:“……”
顿觉胸口一堵,眼眶一热,两行泪,扑簌簌就下来了。
她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结果眼泪下来得更快了,越抹越湿。
这下更憋得慌了,她干脆学老太太们往地下一坐,双手拍着大腿,朝着前院大声哭嚎:“啊…啊…啊……师傅,我要得肝病了!”
师傅的声音里笑意未减:“这院子虽小,尚能容你哭骂打滚。总强过那天地虽大,却无一处可安心落泪的。哭够了,便去萝卜园住吧,多吃些萝卜,疏疏肝气。”
林卓一听,脑中闪过香香软软的熊猫小崽子,还有那山一般雄壮的熊猫老母亲。
她顿时抽搐着停下了哭嚎,缓了口气,蹭一下爬起来去收拾东西,萝卜园可比小院子大多了,还能和大熊猫玩。
她快速地收拾好东西,蹭噌噌跑到师傅的前厅,偷偷撩起帘子,瞧着师傅正给一位老太太把脉。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走了,师傅从容地用温湿的布巾擦擦手,看看她,长长的白眉毛一抖,老大夫话没说,林卓却看出来了,师傅让她说。
她一点不客气:“师傅,我咋去呀,胡掌柜不让我出去。还有,他们,是组织要是有事来找我,有什么法子,我能马上知道?”
老大夫长长的白眉一扬,仿佛早料到她有此一问。
“怎么去?自然是走着去。”
他慢悠悠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小巧的黄铜铃铛,铃铛上刻着简易的云纹,用一根红绳系着。
“给,系在萝卜园的门檐下。”
老大夫眼中闪过一丝顽童般的狡黠,“若是家里有‘客’来访,这边轻摇母铃,子铃便会微振,无声,但你若留心,必能察觉。至于如何判断是不是急事……”
他指了指林卓的脑袋:“那就得靠你自己琢磨了。丫头,清静难得,趁此机会,好好看看天,看看云,也看看你自己的
心。”
林卓接过铃铛,摇了摇,确实没声。她犹疑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师傅,我走着出去,别人看不见吧?”
老大夫没搭理她,甩下长袖子,转身走了。
林卓转转还发红的眼珠,大声喊了起来:“我师傅最厉害,天下第一,是宇宙第一厉害。”
这话音刚一落,就听见一声:“喵嗷?”
林卓转头一看,大黄不知何时蹲在前厅圆桌上,正一脸鄙夷地瞧着她,好像听懂她拍马屁了。
林卓不理这讨厌的猫,没事就鄙夷人,显得你眼珠大吗?
她回到厢房,拿起那份计划书,看着上面那些尚未解决的“问号”,一时又烦闷起来。
她“哼”了一声,心想:不管了,只能想到这些了,我尽力了,上交吧。我还有其他的事,炼体、练习“祝福”,还有教大黄,还得给它随时更新课件,活还挺多的。
她叫来庆渔,让他把策划书交到巷子口的小贩手里,叮嘱了一句,就不想这些了。
又撒摸一圈屋里,确认都收拾好了,揣好铃铛,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长寿堂的后门。
巷弄里依旧潮湿,青石板路泛着水光。
她试探着迈出一步、两步……瞄着远处走过来一个挑担子的小贩,正吆喝着路过,对她视若无睹。
她目送着挑担小贩过去,眼中闪着光,是真的看不见啊。
又朝巷子口走了几步,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迎面而来,林卓下意识地想侧身避让,那妇人却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连衣角都不曾拂动。
真的……是真的,都看不见!
远远地,庆渔呼呼地跑过来,脚像踩了风火轮一样,林卓赶紧靠墙站好,眼看着庆渔呼啸而过,风一样刮进了医馆后院。
林卓看的一脸艳羡,突然兴奋起来,瞧着墙缝里的苔藓,也是越瞧越好看,整面墙的缝隙里都长满了苔藓,翠绿翠绿的,透着无限生机。
她的心跳都快了些,也想在这巷子里狂奔,却是生生忍住了要迈出去的脚,
不行,要稳重,就算没人看见自己,也不能像猴子。虽然她喜欢大圣。
她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自己能看见,与正常无异,但在旁人眼中,她就是无形的,大约只是一阵无形的风。
她沿着墙根慢慢地溜达,到了巷子口,一眼就看见小贩正坐在摊子前卖瓜,看样子还增加了品类,车板上还放着一筐子金丝小枣,甚至上面还放了一个黑色的圆瓮。
不会还卖冬菜吧?
林卓现在对冬菜有些偏爱,近日心情不是很好,吃不香睡不好的,没胃口,饿了用茶水泡个米饭,就着金黄的冬菜,就能填饱肚子了,可人,显见的又瘦了。
她抬手看看自己瘦伶伶的手腕,决定调整餐食,不能瘦,她要长肌肉。要去买肉、蛋、奶?奶不好买,只能买个奶羊、奶牛的,可以养在萝卜园,那出品……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不对,我这个样子怎么买?
她又瞧了瞧小贩,正给一个人挑瓜呢,她不由得躲得远远地绕着走过去,虽然没人能看见她,但她还是不想靠近。
她站在巷子口犹豫了下,往右直走,不到二十分钟就到萝卜园了,中间还路过他们的小院,不过,不知道胡掌柜有没有派其他人进去。
她犹豫了下,还是往左溜达过去,心想着:我就逛一逛。
起初,她还有些胆战心惊的,贴着墙根走,生怕别人撞着她。
但很快,没有任何人看见她,这种“无形”的状态让她想放飞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