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苍兰诀6

晚饭后窗外就起了风。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棂上，没多久就连成了线，天地间白茫茫的。

妲己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着雨声打在树叶上的声音。

“轰隆！”

一声闷雷炸响。

几乎是同时，院门外传来怯生生的敲门声。

三下，停顿，又三下。

妲己睁开眼，起身开门。

门口的石阶上，容昊抱着个小枕头。

浑身都被雨丝打湿了，头发贴在额头上，像只落汤的小猫。

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照亮他眼里的惊恐。

“姐姐，”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子还在发抖，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有些害怕…”

妲己看着他后，侧身让开门口，

“进来吧。”

容昊立刻抱着枕头溜进来，小脚丫在门槛上蹭了蹭，把泥水都蹭在了自己裤脚上，生怕弄脏了屋里的地面。

“雷声有什么好怕的。”

妲己关上门，拿过布巾给他擦脸。

“它、它太大声了……”

容昊缩着脖子，眼睛还盯着窗外。

团团在忍不住笑，

“哈哈哈，小屁孩就是胆小！想当年我在…”

话没说完就被妲己用指尖捏住了嘴巴。

妲己铺了层干净的被子，

“你睡这里可以吗。”

容昊却抱着枕头，小声问，

“我、我能睡在你旁边吗？脚边也可以的，就一点点地方…”

妲己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终究没忍心拒绝，

“睡吧。”

她重新躺回床上，容昊立刻抱着枕头缩到床脚。

小身子绷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喘。

可每当雷声响起，他还是会下意识往妲己这边挪一点。

到后半夜，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她的脚踝边。

妲己能感觉到他细细的呼吸，还有因为害怕而微微发颤的睫毛。

“轰隆！”

又一声雷响。

容昊吓得猛地攥住了妲己的衣角。

妲己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

“别怕，容昊乖，不怕。”

黑暗里，容昊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大概是太困了，抱着枕头蹭了蹭，小声嘟囔，

“姐姐身上，香香的……”

天刚蒙蒙亮，雨就停了。

窗棂外透进第一缕晨光，照在容昊睡得泛红的小脸上。

他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枕头，嘴角微微翘着。

妲己轻手轻脚地起身，刚走到门口，就蹙起了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腥甜味，混杂着被雨水冲刷过的阴寒，是魔气。

而且不是寻常小妖的气息，带着九幽炼狱特有的阴戾。

她推开院门，晨光瞬间涌了进来。

门口的石阶下，一道墨色身影蜷缩在那里。

他的衣袍被雨水浸透，沾满了泥泞与血渍。

凌乱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正是从九幽炼狱逃出来的东方青苍。

他显然伤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微弱，手腕上还残留着被魔气侵蚀的印记。

妲己站在门内，看着他无意识攥紧的拳头。

藏在香囊里的团团被这气息惊醒，小声惊呼，

“是东方青苍！他怎么跑这儿来了？身上的伤好重啊！”

妲己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但是还在跳。

只是那股魔气已经顺着血管往心脉钻，再拖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废了半条命。

“救不救啊？”

团团急得直拱，

“他要是死在这儿，我们咋办啊！”

妲己看着东方青苍眉骨上那道新添的伤口，血痂还没干透。

她终是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妲己刚弯下腰，指尖刚碰到东方青苍，手腕就被一股蛮力狠狠攥住。

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像是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

“唔……”

少年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猩红的戾气，瞳孔缩成细线，像被一只凶兽。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视线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眸里。

这次没有帷帽纱幔的遮挡，晨光正落在她眉心那抹殷红的花钿上。

那抹红像雪地里烧起来的一点火星，猝不及防地烫进他混沌的意识。

是云梦泽渡口惊鸿一瞥。

是九幽炼狱里隔着薄纱看到的那一眼。

是此刻，在他被魔气撕扯得快要崩裂的脑海里，唯一清晰的颜色。

“别动。”

妲己的声音很轻，尾音微微发懒。

她没挣扎，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腕。

另一只手还搭在他湿透的衣襟上，语气却添了几分冷意，

“再闹，就让你躺在这里喂野狗。”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知何时松了。

猩红彻底从眼底褪去，只剩下浓重的疲惫。

他眼皮一沉，身体软下去，重新跌回草堆。

呼吸也绵长起来，只是睫毛因为后怕还在微微颤抖。

妲己费了些力气，才把他拖进柴房旁的空置草屋。

刚将他放在草堆上，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姐姐？”

容昊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看见草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这、这是谁啊？”

“一个迷路的。”

妲己随口胡诌，转身关上草屋的门，

“你去灶房生火，做点吃的。”

容昊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小声问，

“他流了好多血…要不要紧啊？”

“死不了。”

妲己摸了摸他的头，

“快去生火吧，粥煮好了喊我。”

看着容昊向灶房的背影，她才转身回了草屋。

东方青苍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