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佳人
沈异在昏暗的车库里待了半个小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电梯里，他看着自己的面容有点恍惚，时光如梭，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走。这些年来，他总以为自己早已修炼得情绪不外露，可梁月的消失，竟让他感到迷茫。
或许离开这座城市对她来说是幸福的。
那么，他还有必要穷追不舍吗？
梁虹听见门锁拧动的声音，扭头看去，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腰背慢慢放松下来，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嘴唇却抿得紧紧的。
四目相对片刻，沈异往厨房走，出来时手里拿了一盒牛奶放在她面前。
“怎么不睡觉？”他问。
“睡不着。”梁虹语气踌躇，“我问了你爸，他不告诉我，昨天晚上出任务去了吗？”
“没有。”沈异很快否决，“我有点私事儿。”
梁虹眼眶发热，“以前你爸出任务的时候，我整个晚上都提心吊胆的睡不着，本以为这日子到头了，没成想高兴早了，你走了你爸的老路，我也接着担心。”
这样的话，沈异听过无数次。
头几年，他挺不理解的，现在却能慢慢体会了，当那种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滋味不能得到解决时，唯一的疏解方式便是反反复复地提起。
沈异刚扶住梁虹的肩膀，梁虹就抽泣了起来，哭诉说：“妈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别的都不想。”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沈异强言欢笑，“真的没事儿，我昨晚是去办一些私事儿。”
“什么事儿？”
“以后再告诉你。”
梁虹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自己儿子是什么个性，他当然了解，擦了眼泪就要去做饭。沈异有点无奈，但看她兴致很高，又不忍打击，就随她去了。
他进到卧室洗澡，前前后后冷静想了二十分钟才出来。
梁虹已经把三菜一汤端上桌了，她主动解释说：“昨晚就做好了，等了你一晚上。”
沈异点点头，坐下开始吃。
梁虹看了他一会儿，虽然知道他不爱听，但还是问：“儿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沈异：“……？”
梁虹：“你也老大不小了，没想着要一个家吗？有妻子，有孩子，这样的日子才有盼头啊。”
沈异心里一怔，面上仍是若无其事地夹菜，“没有不想，也没有想，只是……这不还没找着人嘛。”
这话还是有敷衍的嫌疑，但梁虹听的很高兴，至少说明儿子性取向正常，也想过要有家庭，只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她趁热打铁，追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沈异性子挺谨慎的，说话前都会过脑子，尽可能不犯错，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也许是真的累了，他脱口而出，“有喜欢的人了。”
“谁呀？”梁虹问得小心。
“在追。”沈异扒了一口饭，“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洗了澡，吃了饭，他脑子清明不少，一下就想通了。
梁月就算真离开了，他也查得到她去了哪儿，哪个城市。
梁虹已然笑开，她不想表现得过于兴奋，但又实在好奇，忍不住问：“叫什么名字啊？是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沈异笑了一下，总不能说那姑娘一开始是个嫌疑犯吧，梁虹听了指定认为他在胡扯。
“餐厅里看见的。”
梁虹更加激动了，“一见钟情？”
沈异笑笑，“应该是吧。”
“那她很漂亮了？”
“是很漂亮。”
沈异放下筷子，朝梁虹挑眉，“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梁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才不信，有多漂亮？”
电视机里还播放着一部电影，香港老片子，沈异扭头看了一眼，再回过头看着梁虹。
他在琢磨该怎么形容梁月，想了很久很久……
梁虹也不急，始终浅笑等着。
两分钟后，他终于开口，字字都慢，细细斟酌出口。
“皮薄骨净。”
“清丽佳人。”
梁虹笑容僵住。
都说母子连心，她看着眼前的儿子，心里一紧，轻声问：“你爱她？”
沈异不回答，只说：“我要补觉了，你回去吧。”
梁虹呆坐在椅子上，心绪越发复杂起来。也许，这就是彻夜未归的私事儿。
再联想到他说的“在追”，一厢情愿总归显得悲情。
“你快回去睡一觉。”沈异再次催促，顿了顿，又说：“以后别来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梁虹没什么反应，看着面前的餐没有动。
*
沈异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他不知道梁虹是什么时候走的，客厅里电视没有关，闪着蓝光，茶几上放着一盘糕点。
不甜，是他爱吃的。
窗外有雨声淅淅沥沥，沈异看了眼，将手里的点心吃完，然后关了电视，出门。
路上，他忽然想起梁月之前说手机掉了，便想当然地觉得她不再使用旧手机号，此刻想来……他拨她的旧号码，一直显示关机。
等红灯的间隙他发了条短信过去，看着页面发怔。
沈异熟门熟路进了单元楼，站在301门口敲门，五分钟后，他往下走，在底楼遇见了201的住户，是那个离婚独居的女人，她显然已经不记得他了，被叫住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错愕与疑问。
沈异问：“您知道301的住户去哪儿了吗？”
那女人虽然不解，但被人忽地一问，还是老实回答，“不知道，我没看见她。”
沈异道了谢，径直开到队里待了一个小时。
出门的时候，遇见了老孙，他今晚值班，拉着沈异往香樟树下站，又递了一根烟过去，沈异沉默抽着。
那时雨已经停了，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并不尴尬，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即使沉默也自在。
老孙不像小伍那样健谈，聊的内容也大都与案子有关。
他说起几年前的一桩命案，就在前几天，临市又发生了一起案子，作案手法很相似。沈异知道这桩案子，也一直在关注。
两人分析研判了好一会儿，说到难点才停了下来，老孙笑着问：“最近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