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青玄谷十九

夫洵的精力旺盛，他睡得早，每日天不亮就会起来，去野外寻些嫩叶吃，之后就是四处乱跑乱玩，大部分化身小鹿，在林间跃动，不过最近他总能碰见一只金色毛发的猴子，那猴子是个幼崽，还不足他腿长，它总被母亲搂在怀中，好奇地望着他。

不过赵元青是他最好的朋友，她和他说了，不让他和猴子讲话。

这日，他见到了一个……白金毛发的猴子，这猴子小小一个，气质威武，毛色柔顺而油亮，它被抬在一辆轿子上，高高翘着尾巴，许多猴子围着他献果，十六个猴子抬轿子，上面除了它，还有三五个猴子围着它谄媚。

甚至还有一个母猴子怀着孕。周围许多猴士兵拿着树枝。

夫洵连忙化为人形躲起来，它看见那白金毛发的猴子喊停轿子，叫了几声，有许多猴士兵立刻四脚着地往林中奔袭，迅速抓到那母猴和小猴，母猴激烈挣扎，却被士兵按倒骑在母猴身上，其中有一个猴士兵高高举起那小猴要摔死它之时夫洵再按捺不住现身喝止。

那白金猴王看向他，随后化身一名男子，他长得有些像侏儒，一头白金短发，肌肉雄壮，面阔鼻粗，两唇见獠牙露于齿外，呼吸喷薄粗重热气。

夫洵有点怕，又怯怯躲在树后小声道：“你、你把它们放了！”

那猴王却很有礼，张口龇牙笑：“你是哪部的？友人。”

他一笑夫洵更害怕，他躲在树后道：“我不是哪部的，它们没惹你！”

猴王道：“可这天下猿猴都归我管，我杀它们理所应当，我不光杀，我还会吃掉它们。”

说罢他挥挥手，一个猴士兵把小猴送来，那猴子哀哀叫着，不敢大声，只看着自己母亲，夫洵脸色大变道：“你、你别吃！你别吃它们！”

“不吃它们，我总得吃些什么。”猴王一笑。

夫洵摸摸袖口，放到地上一堆叶子指着它道：“这个好吃，你吃这个。”

这是他最爱吃的檬檬树嫩叶，夫洵往后退了退又道：“你……你把它们放了，你派个猴子来拿！”

猴王哈哈大笑，它低头盯着小猴，取出一片洁白细腻的肉慢条斯理地吃着，说道：“我放了他们，你吃这个如何？”他又拿出一小块嫩肉。

夫洵立刻坚定摇头，赵元青不让他吃血食，要优先保护自己再帮助别的妖，她不会害他，她是他最好的朋友。

猴王有些眼神逐渐变得阴鸷，张口扯掉金色幼猴的右臂生嚼，血沿他的獠牙留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嚼骨声音，小猴吃痛尖叫，眼染血光。

夫洵也捂着头尖叫，他声音更尖细，带着惊恐和惧怕，倒是把小猴的声音盖住，甚至四周猴子也受不了地捂着头打滚。

不远处正收拾东西的赵元青听到茫然一瞬，燕椿和皱眉揉着头从摇椅上起身道：“来了。你去通知陈小圆，我去。估计是那猿猴族打头阵，先找夫洵下手。”

她点点头立刻去走，燕椿和抱着尺玉循着声音找到夫洵时，他还在叫，那声音吵得人内心发燥，只恨不得一拳把他打晕。

但他见到燕椿和来之后反而不叫了，闭嘴立刻跑到燕椿和身后扯着他衣角惊恐惧怕地道：“它、它吃了小猴！”

有点像小孩子向家长告状。

尺玉用力伸长身子张口欲咬，夫洵手一缩，放开燕椿和的衣角，只躲在他身后，露出半个头盯着那猴王。

燕椿和实在没想到，这猴王身长不过四尺，半人高都没有，甚至人化度也不高，这有些奇怪，若说是吃了仙人，不至如此。

而且它的眼睛鼓胀，又不想苍光那样红，反倒有些像是淡红色。

他淡淡看了那些猴子一眼，低头对夫洵说：“走吧，不必管。”

夫洵张口欲言，可最后只心疼地看了眼那小猴和母亲，跟在燕椿和身后，二人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猴子窸窣声音，原本抬轿的，执棍的，许多猴子把他们团团围住，弓身静待。

猴王身形缓缓变大，几乎快一丈高，如山一样，将二人围拢在影子中，他声音也如地动时，沉闷厚重。

“我以为人族有多聪明，要我看，你比不上和我结契那个，他跑了之后，我可就再没抓到过。”呈圆形的后群缓缓分开，猴王突然俯身，鼻翼剧烈翕动，粘稠的涎水从嘴角垂落，他毫不在意地用生满倒刺的舌头卷走涎液，残忍笑道：“你用来吃，他用来用。白玉那老蛇妖，还以为去那边是捡了便宜，哈哈。”

夫洵惊呆了，半张着嘴盯着他，取出自己的剑，那剑从前的萤光化身藤蔓迅速直奔猴王，被它捞起在手中缠了三圈，狠狠一拽，藤蔓断裂，他一个趔趄，被燕椿和扶住肩膀。

周围猴群开始鼓动，它们在相互交流传递信息，武器齐齐对着被围拢在中间的二人，燕椿和放下尺玉低声道：“去，变大些，把这些小的处理干净。我打不过。”

他的语气冷静得可怕，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而非生死，但是话里就是很坦白地说自己打不过。

夫洵急了，他不服气道：“我能打得过，让我来。”

尺玉嘤嘤叫着，娇小的身躯在妖风中暴涨。雪白的皮毛下肌肉如波浪般翻滚，转眼间化作七八尺长的巨狐。它每一根毛发都炸立如针，眼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它猛然张口，喷出一股漆黑的狐火，火焰所过之处，猴群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烧成焦黑的骨架。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几只侥幸躲开的猴子惊恐地后退，却被同伴推搡着重新挤进火海，在绝望的嘶嚎中化为灰烬。

然而，更多的猴群仍在涌来，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疯狂的杀戮欲望，举起武器，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潮水般向二人一狐扑来——

燕椿和趁周围乱的时候，低声对夫洵说道：“记得陈小圆交代你的事吗？去吧。”

他恍然大悟，猛地一点头，身形骤然虚化，在猴群嘶吼的间隙中化作一道青影，四蹄踏风，朝竹林深处疾驰而去。

猴王狞笑骤凝。

“想逃？！”它暴吼一声，如小山般的身躯直追而去。

燕椿和没追，回身提剑帮尺玉杀妖猴。

尺玉向来不勤奋，积攒多年的狐火吐完，只能自己用四肢杀怪，狐火终于耗尽之时，漆黑的焰尾如垂死的蛇般扭曲消散。它雪白的皮毛早已被血污浸透，利爪上挂着碎肉与猴毛，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怒吼。猴群嗅到它的虚弱，顿时骚动起来，龇着参差不齐的黄牙，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

树冠间忽然传来刺耳的吱喳声。

几只红毛妖猴在枝杈间闪电般窜跃，它们的长尾缠着淬毒的荆棘，爪中攥着尖锐的骨刺。领头的猴妖突然倒吊而下，腐烂的涎水滴在尺玉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