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94章

徐在野接下来所说的话更令她愁眉不展。

“不过换血之术的难度很大，饶是师父这般医术高超之人，换血的成功率也只有一半，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难处，第一便是换血之前需要进行匹配，也就是说即便有人愿意助他换血，也需得先匹配一下两人的血是否会互相排斥，倘若互相排斥便不可行。”

“第二便是三州阁的毒的确难解，若想彻底解除，几乎要全身换血，而不是只换部分，如此难度便比寻常的换血之术要大得多，成功的概率也就不足一半了。”

沐毓露刚听到换血两个字的时候就心肝一颤，越听到后面越是心惊胆颤：“那若是寻不到匹配之后互不排斥的换血之人该如何？这换血之术便无法进行么？”

徐在野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若真寻不到可匹配之人，可以用动物的鲜血替代。”

沐毓露瞪大了眼睛：“动物！？”

徐在野嗯了一声，然后补充道：“但动物的血终归是比不上人血好用，取动物的血弊处在于每过几年就得更换，换血之人每隔几年就得进行一次换血之术，这对身体的损伤自然会很大。”

沐毓露垂下头思索了半天，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您方才说换血之术的成功率只有一半，若是全身换血，成功率更低，那换血没成功的人会如何？是单纯解不了毒，休养一段时间即可，还是会……”

“会死。”徐在野斩钉截铁地回答她。

沐毓露沉默了。

两人相对无言，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徐在野叹了口气：“取血之人身体损伤也会很大，但是倒无性命之忧，修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

“但换血之人就不好说了，相当于一场在鬼门关走一趟的豪赌，成功了便可摆脱三州阁的束缚，失败了就以命相抵。”

沐毓露听完这些话有些退缩了：“若是不换血，他还有一段时间可活，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也许会更久。但若是换血失败，他当场就会没命。”

徐在野却道：“账不是这么算的。”

“三州阁的寒毒毒性猛烈，即使每月固定的时间去领取解药，毒素在体内堆积，依然会伤其根本。也就是如三州堇璱这般内力高深的人可以硬撑个十几二十年，换作旁人早就药石无医毒发身亡了。”

“但即便是三州堇璱，也躲不过这最后的结局，他最多还有两三年的寿命，你当真愿意跟一个只有几年可活的人在一起么？等他死了之后你的漫长余生该如何度过？用下半辈子去怀念他吗？”

“即便你不在乎，那三州堇璱呢？他也愿意如此么？而且两三年是最乐观的估计，如他这般身中奇毒又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总有一天会遭遇不测的。”

“譬如此前在朱雀国三皇子宴上，那一次若非你相救，他还能活到现在么？”

徐在野最后抛出一个沉重的问题：“以你对三州堇璱的了解，他若是知道自己也许命不久矣，或是在某次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他会如何做？”

沐毓露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上了。

她抿了抿唇，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以她对三州堇璱的了解，但凡他知道自己恐怕只有几年可活，那他一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绝不会让她找到自己。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反应过来，为何每次三州堇璱望向她的目光里总是笑意掺杂着忧伤。

她能感觉得到，有时候他并非如自己所说的那么忙，而是刻意躲着不见她，但有时候他又像是忍不住前来看她似的，无比珍惜与她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如今回想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也许他早就在暗中向自己告别了。

怪不得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那般清醒克制，就连牵她的手都小心翼翼，唯一一次近乎失控的时候，还是在大半年前她刚逃出朱雀国，两人在庭院里久别重逢的那次。

此后他似乎总是与她保持着距离，分明他就在她的身边，分明望向她的眼神里有许多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但他就是不肯再靠近她一点。

是了，他武功如此高强，又怎会不知自己身体的情况，恐怕他早就知道体内的寒毒已无法可解，所以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如此矛盾。

分明想要靠近，却又克制远离，在她询问倘若他能获得自由最想做什么时，他恐怕正在心里同她告别。

徐在野观察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经想清楚了，于是说道：“用这条命去赌一个可以与你长相厮守的未来，我想他一定愿意。找个时间与他好好聊一聊，若是做下决定就来找我，我帮他施行换血之术。”

徐在野说完就离开了，嘱咐沐毓露将她带来的这些书都熟读一遍，几日后她要考校她。

换血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在此之前书是要读的，功课也是不能耽误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沐毓露就一边读书一边等待三州堇璱再来找她。

几日后三州堇璱再来寻她时，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本想同他再斟酌一下利弊，却不想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果然如徐在野所言，知道可以用这条性命赌一个和她长相厮守的未来后，他毫不犹豫就做下了决定。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寻找相匹配的取血之人了，然而徐在野将愿意献血之人都检测了一圈之后，发现居然唯有沐毓露的血与三州堇璱相匹配。

得知这个消息时沐毓露惊喜万分，她原本以为取血之人不是那么好匹配的，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着落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倘若取心云默合她们的血，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徐在野此前说过，取血对身体的伤害极大，就算取血之后身体可以慢慢调养，但有一些损伤也是不可逆的。

若是取别人的血，她心里会有负担，但若是取她的血，那就无碍了。

她和三州堇璱本就是同生共死之人，这一路以来她与他都在相互救赎，早已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