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沈野觉得康括是走了狗屎运——凭什么跟顾知微“网恋”上的人是他？！

不过没关系。

现在，“岸”这个身份，归他了。

那日在泥塑馆，当顾知微轻声说出“刻‘岸’和‘浅浅’”时，沈野只觉得一道闪电劈进脑海，瞬间将所有碎片串联起来——

康括，那个连“十大名花”之首的苏晚主动示好都无动于衷的康括，怎么会突然沉迷于虚无缥缈的网恋？

他等的，根本就是顾知微。

而顾知微，显然认错了人。她把他当成了他。

他几乎立刻断定，顾知微用的必然是小号——她那日米白针织衫下的真丝吊带裙，说话时软糯的语调，与平日里西装革履、气场全开的顾四小姐判若两人。这绝不是她示于人前的真实面貌。

这意味着，她并未向屏幕那端的“岸”透露真实身份。

于是他试探着问出“能不能加你真正的号码”，如愿扫到了那个代表着绝对私域的微信。他更迅速且干脆地退回了陶茜的全部款项，将那场荒唐的“约见”彻底抹去。

既然命运让她走向了他，那么从今往后，他就是她的“岸”——无论过去是谁，未来，只能是他。

然而困境随之而来：他不敢轻易发声。作为“岸”，他理应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却又缺失了过往所有的聊天记录。这导致了一个荒谬的局面——除了“浅浅”这个网名，他对她一无所知。

别无他法，沈野只能不动声色地，将康括当作唯一的信息来源。

结束夜场表演，沈野套上黑色卫衣，走向“雾色”后台休息区。远远便看见康括趴在角落吧台，眉头紧锁，连服务生端着果盘踉跄而过都毫无反应。

“你说她是不是真的看不上我？”康括头也没抬，声音闷在臂弯里，“周日我等了快两个小时，连个影子都没有，消息也石沉大海——”

沈野在他身旁坐下，示意服务生续杯威士忌。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搅动杯中的冰块，清脆的碰撞声在静谧的角落格外清晰。他抬眼，目光淡然地扫过康括：“客观地说，可能性不小。”

“滚！”康括猛地抬头，手掌“啪”地拍在吧台上，震得酒液晃动，“陆总上次亲口问我，愿不愿意去你们团。他说了，我若去，C位直接由你让出来。”

沈野闻言，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他放下酒杯，当真用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审视”起康括：目光从对方额前硬挺的碎发，缓慢地扫视到擦得锃亮的皮鞋尖，那眼神如同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直看得康括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理了理衣领。

“客观评价，你长得还行。”沈野故意拖长了语调，等到康括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期待，才慢悠悠地开口，“比楼下扫厕所的王大爷，确实是强上一些。至少，头发没那么油。”

康括指节攥得发白，强忍着将这张欠揍的脸按进冰桶的冲动。可想到自己眼下进退维谷的境地，语气又软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在揣摩女人心思、经营情感关系这方面，沈野确实是个中翘楚。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康括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委屈，“之前在网上明明聊得很好……你说，是不是我那天穿得不够正式？我特意吹了头发，穿了新买的限量款夹克……”

“帅是帅的，但或许还没到让人一见倾心的程度？”沈野的话留有余地，维持着基本的可信度。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下颌，视线落在康括的眉峰，“你看这里，线条太硬，显得凶。跟人说话时眼尾习惯性下压，像要去跟人火拼——震慑场子固然有效，但约会姑娘，谁见了心里不打个突？还有你这张嘴，平时怼人时妙语连珠，损起人来势如破竹，哪个姑娘听了不退避三舍？”

康括被这一连串精准的打击噎得哑口无言，只能闷头灌了一大口威士忌，灼热的液体却没能压下心头的烦闷。

沈野见他这般模样，指尖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轻轻敲击，状似随意地抛出了关键问题：“说起来，你那位神秘的网恋对象，怎么称呼？”

“你管！”康括想都没想就顶了回去，话音落下却透出一丝心虚——事实上，他也只知道，她打工的东家叫她“四姐”。

沈野并不动气，循着话隙，切入下一个问题：“那她总该提过是做什么的吧？这点基本信息，总不会也瞒着你？”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触动了康括的职业神经。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与警惕。沈野此人，向来对旁人的私事漠不关心，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对他的“网恋”细节如此刨根问底？

康括眯起眼，目光锐利如刀，语气也沉了下来：“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是想帮我分析，还是……你自己想认识？”他刻意停顿，加重了警告的意味，“沈野，我提醒你，别动任何心思。就算她暂时没回我消息，她也是我的人。”

沈野看着他这副如同守护领地般的模样，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不想说，就算了。”

他端起酒杯，借抿酒的动作掩去眼底的一丝焦躁——MB的嘴巴真紧！除了“浅浅”，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雾色”周日的夜班刚换岗，康括正拿着对讲机跟监控室核对巡查路线，就看见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正门台阶下——车窗降下，露出张熟悉的脸，冲他扬了扬手：“康老弟。”

康括快步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熟稔地喊了声“顾哥”。

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米白色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样貌俊朗，领口没系领带，松垮垮搭着两颗纽扣，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雪茄，浑身透着慵懒贵气。

是顾明诚。

五十来岁了，还冠着顾家大少爷的花名。这人也是圈子里的一个传奇——因为他一辈子完全没正经上过一天班。

要么是在冰岛追极光、在非洲拍迁徙的路上，要么是在私人酒庄的派对里，或是在海滨别墅的露台上品着年份酒。可不管是文艺复兴的画作，还是亚马逊雨林的生态，甚至是冷门的古董钟表修复，他都能聊得游刃有余，把豪门公子的风雅与通透，活成了教科书般的模样。

“忙什么呢最近？”顾明诚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看你脸色都不好，小伙子，玩过头了？”

康括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帮他推开玻璃门：“哥，我还没女朋友呢，哪有得玩。”心里却想起“岁月浅浅”——找了她好几天，消息还是石沉大海，连半点回音都没有。

“那就赶紧交几个。”顾明诚的笑声爽朗，“年轻人火力壮不能窝着。”

几人走进“雾色”包厢时，顾明诚带来的两个姑娘正为选红酒小声争执，他宠溺又无奈地摇摇头，示意康括陪他坐坐，递过一根雪茄。

烟火明灭间，康括忽然想起正事，侧身问道：“顾哥，您府上是不是有位顾四小姐？”

顾明诚闻言一怔，随即靠进柔软的椅背，指尖悠闲地转着酒杯，笑问：“怎么？”

康括便将前次顾知微与陈皓阳在“雾色”发生冲突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哥哥您说句公道话，”他故作愁苦，“她带着四、五十号人，知道的是解决陈公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来踏平”雾色“，我们安保部门的脸，可真是没处搁了。”

顾明诚闻言笑出声来，雪茄灰都抖落了半寸：“我当多大——一个电话的事”话音未落，他已摸出手机拨通电话，语气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知微啊，听说前些天你去雾色了？”

然而听筒里立刻传来顾知微冷冽的打断：“顾大公子，您要是有空，不如关照下家里的生意？”

顾明诚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尴尬地轻咳一声，语气不自觉放软：“家里生意不是有你跟二叔看着嘛。你也别太操心，注意劳逸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