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礼部尚书
和头一回见到的黑黢不同。
这回罗宁真轻施胭脂,微红的脸颊带着一丝紧张。
她双手不自觉地捏着衣角,眼神有些闪躲,尽显局促之态。
“宁真?”常熙明走下去,看着不同的姑娘,满眼惊喜,“你这样好看多了!”
罗宁真笑的腼腆,尤其是看到一旁还有不认识的姜婉枝时,她抿了抿唇,从怀中拿出个盒子,说:“上回多亏了二小姐,我和大哥后来也从安阳伯府搬了出去住到杨先生的宅子里。前段日子因搬家忙没寻到机会来感谢二小姐,今日得了空便来了。”
顿了顿,她说:“这是我们广州府三水县那边的西樵山云雾茶叶饼,二小姐可以尝尝。”
这茶饼在那不贵,和京师里赏赐下来的比不了,但人家一片心意断没有不收的道理,常熙明笑着接过:“多谢你。广州府远我这辈子都去不了,别说这茶叶了,就是广州府的朋友我也只认识你一人,倒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了。”
她话说的好,一下子就让罗宁真没那么局促,在常熙明的介绍下,姜婉枝也很快和罗宁真搭起了话。
最后在二人的鼓动下,罗宁真就跟着二人去了姜宅跑马去。
之后的几日里,常熙明和姜婉枝都一块儿骑马,青年马驹慢慢的长起来,二人的技艺也渐渐的熟练,可以骑着马在街道上游走。
一月十五刚过几日,红色新衣被换了下来,新岁的喜闹也在众臣退京下慢慢淡下去。
宁王府给宁王世子朱昱珩定下一门亲事,是户部侍郎董仲之女董闻乐。
婚仪定在后半年,由此,宁王世子便一人留在京师,宁王和宁王妃等人相继回了南地。
这日常熙明从姜宅回来时,正好见到了府门口有一辆华盖青车停着。
她走过去时,那车帘掀开,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扶着鎏金车辕稳稳落地,玄色织锦大氅上绣着银丝云纹,深灰绸衫袖口隐约露出金线滚边。
那人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久居上位的威仪,他眯起眼扫过空荡荡的府门,眼角的皱纹里似藏着千般算计。
常熙明并不认识此人,但见其目光紧紧定在济宁侯府的大门口,索性步子一顿,和绿箩往边上靠去,站在对面街道的小角里看着那人。
不是常熙明怕,不过是他目标很明确是济宁侯府,她要是过去了免不了跟那人打声招呼。
她最不喜欢主动找事。
那老者身边的马夫走上去和门口的小厮说了几句,那小厮看了一眼那老者,随后点点头就往里去通传。
没一会,常熙明就看到二叔常言信从里头小跑出来。
他含着笑看着那老者,二人在交谈着什么,那老者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能瞧见常言信的笑容一点点的僵下去。
常熙明看了一会,随后十分没眼力见似的往大门口走去。
二人交谈的全神贯注,常熙明走在台阶下还没露出脑袋时便听见常言信说:“半月前旁县的铺子出了点状况,斯齐几日前便离京了。若是他回来了我就立马让他——”
话还没说完,常言信便看到了常熙明走来,他止住声音。
本来是想让秦楚思到他屋子里说的,结果这人说就几句话的事不用麻烦,于是常言信才到府外跟人交谈。
没想到遇到了常熙明。
秦楚思背对着常熙明,低语时也没瞧见常言信的神情,只道:“京里的铺子可有能周转的?我手里的都栽了,眼下怕是等不——”
秦楚思还没说完,常言信心里头一急,看向常熙明直接道:“妙仪回来了?”
秦楚思身子一激灵,回头看向那月白襦裙的苗条少女,目光暗下去。
常熙明冲二人微微一笑:“妙仪见过二叔,见过大人。”
秦楚思也是官场老油条了,三两下就想通了眼前的女子是大房嫡女,那个差点和宁王世子定亲的人。
想罢,他眼珠子不动,看着常熙明,声音恢复了平静:“原是常尚书的女儿啊,你阿爹同我们共事时总提起你聪慧,如今一见倒是不假。”
常熙明一点都不怕秦楚思肃穆的脸色,挑了挑眉,礼貌回道:“大人还会看面相?”
秦楚思呵呵一笑:“不才不才。”
两人没想和常熙明多说什么,秦楚思见情况已了,再无多留之意,常言信也说:“我同斯齐去个信,让他尽早安排。”
秦楚思和他道谢后便匆匆离开。
常熙明上前去,跟在常言信身边,问:“二叔,那位大人是何人?”
常言信说:“礼部尚书秦大人。”
礼部尚书?
“堂堂尚书大人怎会还要寻人借钱财?”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中,常熙明不难听出秦楚思急需钱财解决燃眉之急。
京师里穷奢极欲、铺张浪费之人亦有,可这秦楚思倒是没听过什么不好的传言来,何况他那一身衣裳并不华贵,不像是挥金如土之人。
常言信也没想着这事瞒谁,自从大哥和他商议过蔡云祥递橄榄枝那事后,紧接着蔡云祥半夜来府里,他就知道和宁王拴在一块儿了。
秦楚思是宁王的人,如今宁王远在南边,他想找人借钱,同样站宁王的济宁侯府就是不错的人选,其一是他是礼部尚书,且新岁前刚被圣山旨定做今年殿试主事,和常言信一般同为文人雅士,较有亲近感,其二便是常言信的儿子这生意做的实在是大,京师里数一数二的酒楼铺子不必说,今年还带了几匹马驹回来。
没有比他们二房更适合借秦楚思钱财之人了。
“此事还未定夺,秦大人说了几句便走了。”常言信无奈。
常熙明点点头,好心提醒:“二叔和二哥还是小心些为妙,财帛之借,祸机潜伏。”
常言信点头说不错。
二人没多说什么,自花厅后两边的通道分开,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儿了。
二月天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常熙明和姜婉枝不是换劲装请师父去郊外骑大马就是再带上一个朱羡南跟着焦伯孙满山的摘药草。
姜婉枝在旁的方面好似平平无奇,可一到跟药理有关的地方,就显得天资聪颖,反倒是常熙明和朱羡南是两个实打实的陪衬。
姜婉枝一直念着常斯年送的马,新年给了贺礼不够,还时常在药房捣鼓好安神药磁朱丸一并让常熙明带回去给常斯年。
有时候被朱羡南瞧见了,他还翻个白眼:“姜怀珠以往怎么不见你给我做?你莫不是心悦常二的大哥?”
“我去你的!”姜婉枝淬他一口,“你哪回病了我没给你滋补药?简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给常大哥也是因为他送了我马驹,你看你送过我什么?!”
朱羡南一听就急了:“我送过你什么?文殊菩萨你看看姜怀珠说的什么话!朱砚安从宫里带回来分我的东西哪回没给了你?”
“不就是一小马驹吗!至于这么宝贝吗?赶明儿我让我大哥办差也去带一匹!”
姜婉枝懒得跟他扯皮:“你大哥办哪门子差办到西域去!”
每次一通夹枪带炮后,常熙明都得站出来劝上几句,二人这才把斗嘴带来的怒气抛之脑后继续一块儿玩了。
这两人……如今再带上大哥,三人的关系她实在看不透了。
算了,左右男女之事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能懂的,干脆就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
只要阿娘不让她去相看,大哥娶谁、姜怀珠嫁谁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而在二月末,二月二十一那一日,已呕吐一旬的赵湘宜和常言善终于发现了不对,请了大夫来看才知赵湘宜怀有身孕了。
快四十的人再有了身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济宁侯府在被这喜事冲击之余,更多的是在桌桌脚脚都给安置上布条,宜人院的补品也堆积成山。
常熙明若是不出府时便陪着赵湘宜,或许是前头生过两个了,这一个倒是在肚里一点都不闹腾,现形前只让觉得是新年时吃胖了而已。
从去岁末一直到现在快二月末,常熙明都没见过谢聿礼,一个是二人关系时僵时好,一个是他不像朱羡南,是个有主见的,他敢站太子哪怕他爹站宁王都不会改变。
每回这样想,常熙明就觉得她也不该再跟朱羡南玩到一块儿去,毕竟他两关系铁的不行。
但是,现下,济宁侯府大门口,眼前,姜婉枝、朱羡南就站在她的面前,在他们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面色淡漠的英俊男子。
而在他们之后,分别有济宁侯府的仆役牵着三匹马正往西花园的偏门口去。
“文殊菩萨,我今个给你带了玉镶螭首鞍,你给乾坤大元帅安上吧!”朱羡南献宝似的把那马鞍抱着递上去。
常熙明双眸眨了眨,看着那精巧别致的马鞍十分的惊喜,她让绿箩接过去后问:“这是哪里寻来的?”
自从新岁开始,她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郡王殿下郡王殿下的称呼了,和朱羡南慢慢熟起来。
倒也不是她热枕,不过是朱羡南老是文殊菩萨文殊菩萨的喊着,太过于不着调了反叫人生出亲切感来。
“朱砚安宫里拿的,姜怀珠拿了嵌宝莲纹鞍,这个玉镶的就拿来给你了。”
怕她不认识,朱羡南又补了一句:“砚安是太孙的小字。”
常熙明点点头:“那就替我谢过太孙了。”
“不谢我吗?”朱羡南撇嘴。
“谢你。”常熙明礼貌微笑,往姜婉枝边上一站,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谢聿礼,问一众人,“今个出了什么事吗?”
“我和朱明霁想去京郊踏马。正好你和谢大少爷也无事,不如一块儿去?”姜婉枝说。
常熙明一愣:“京郊?怕是玩不了几个时辰吧?”京郊在外城之外,来回就要费上一番功夫呢。
“不必担心。”朱羡南咧着嘴,似早就安排好一样,“我们在外头玩二三时辰,回来关厢还有灯会,我们在外头玩到宵禁就在正阳门外关厢的茶铺后院歇上一日。”
说完,常熙明就跟着三人一块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