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樱桃海盐（3）
“——叩叩叩！”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您好，客人。”服务员的询问隔着门板沉闷地传进来，“给您送下单的小吃，现在方便进来吗？”
墨不染猛然惊醒，一秒就推开他坐了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沙发另一端，浑身滚起了烫人的温度。
路远寒调整呼吸，冷冷地出声：“进来。”
服务员把托盘上的特调酒、水果、冷吃拼盘依次放下，在路远寒冰冷诡异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的眼神里颤巍巍鞠了个躬出去了。
“切掉。”屏幕上刘德华充满磁性的嗓音还在低声哼唱那首粤语老歌，墨不染没来由地烦躁，“不想听了。”
“......嗯。”路远寒捞过平板，切出K歌模式，“要不看会儿电影？”
“行。”墨不染抓起一瓶启开的科罗娜灌了两口，“随便挑一部，快点。”
路远寒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上划拉了几下，视线完全无法聚焦，稀里糊涂地戳进去一部按了播放。
他点了支烟缓缓吸进一口，吐出的缥缈白雾渐渐散开，屏幕上浮现出了英文片名——
《Call Me By You Name》。
路远寒夹着烟的手一抖，有些紧张地偏头去看墨不染。
后者没什么反应，大概根本没意识到这个片名有什么不对劲，盘腿靠在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
冷吃拼盘是路远寒特意点的，有麻辣和五香两个味道，印象里他们家小吃做得很不错。
他把那盘五香牛肉推到墨不染面前桌上：“尝尝这个。”
“嗯。”墨不染眼睛盯在屏幕上，伸手机械地拿细签扎着吃了两块。
电影演了很久他才渐渐察觉氛围有些怪，偏头略带疑惑地瞥了路远寒一眼。
路远寒冒出一丝心虚，很快错开视线，低头数着麻辣兔头里的花椒粒。
剧情推进，影片里两位男主角在阳光弥漫的草地上接吻。
“......！”
墨不染两排银牙快把科罗娜瓶口咬碎了，溜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瞪着屏幕，一层绯色从他太阳穴一路漫到耳朵根。
路远寒偏过眼尾就看到他呼吸微微加速，胸口也在无意识地起伏，手指机械地一块块插起牛肉送进嘴里嚼着，看都不看一眼。
他幽深的眸光一转，不动声色夹了几块麻辣味的牛肉掺进了那盘五香的里面。
墨不染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确切地说他虽然眼睛盯着屏幕，但眸光完全是涣散状态，脑子里空白一片，木签扎起两块麻辣牛肉直接丢进嘴里嚼了嚼吞了。
几秒钟后——
“咳咳咳咳咳！！！”他掐着喉咙一阵疯狂呛咳，抄起一整瓶科罗娜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嘴里那片火辣辣的感觉丝毫没有减退，“你他妈——咳咳，你——！”
“对不起对不起。”路远寒玩脱了，慌乱地站起来给他拧了瓶纯净水递过去，“我看你盯着屏幕看得那么投入，想逗你来着。”
“你他妈——咳咳！有病是不是？”墨不染喝了半瓶水，捞起特调酒杯里的冰块填进嘴里压在舌头上，感觉喘出来的气都是辣的，“你明明知道我碰不了辣......！嘶——”
他平时一点辣不碰的，更何况是这种辣椒里面找肉的四川小吃，那股后劲上来，整张脸透红透红的，额角、眼睫都沁出了水珠，湿漉漉地瞪着路远寒。
“很难受吗？”路远寒看他这样自责得要命，手足无措地帮他拍着背，“......要不你揍我一顿解解气。”
“揍你有用吗？”墨不染冷冷地命令，“滚过来给我吹吹。”
“......啊？”
“听不懂？”那双猫眸直勾勾盯着他，“我让你给我吹一下。”
“吹......吹哪？”
“你说呢？”墨不染吐出了被辣椒和冰块搅弄得猩红的舌尖。
“......”
路远寒长臂撑着沙发靠背，微微俯低脑袋，隔着差不多十几厘米轻轻吹着。
凉凉的风自唇间落在他舌尖，带起微微酥麻的舒服。
“靠过来点，”墨不染不满地蹙起眉，勾着他脖子朝自己拽近，“隔那么远干嘛，怕我咬你啊？”
路远寒调整了下呼吸，垂眸看着他被辣得红彤彤薄薄一片的舌尖，嘴唇距离那点赤色不过两三厘米，小心翼翼地吹着。
“闭上眼。”墨少爷又不满意了，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不准盯着我看。”
路远寒听话地乖乖闭上，唇间凉风继续吹着，喉间却渐渐带出些喘。
墨不染掌心被他眼睫扫过，痒得发麻，指尖抵在左眼尾那颗褐色的小痣上轻轻婆娑，目光却顺着他高挺削直的鼻梁往下，漫过鼻尖，落在那双离自己舌尖近在咫尺、微微翘着的薄唇上。
他心念一动，越过那两三厘米的界限，飞快地在路远寒唇上舔了一下。
一股湿软的凉意划过！
路远寒倏地睁开眼，人已经若无其事地端坐在沙发上抱着啤酒瓶子继续看电影了。
“你刚刚——”他怀疑是自己渴念太深产生了幻觉，“是不是......碰，碰到我了？”
墨不染盯着屏幕问：“怎么你了？”
“......没怎么。”路远寒长眸失落地垂下，“我去趟卫生间。”
他离开的动作有些急，手机扔在玻璃桌上没拿。
墨不染想到自己摔下床被他踩屁股的不雅视频还存放在相册里，终究是个心头大患，摸过那只苹果8，熟练地输密码解锁。
路远寒平板、台式和手机都是同一个密码，他猜都不用猜。
划了两下点开相册，这位强迫症晚期的学霸将所有照片都整理成了一个个文件夹形式，墨不染眸光浏览一圈，停在那个命名“小野猫”的相册上，犹豫几秒还是点了进去。
像是意料之外又定然在他的想象之中，相册夹里确实找到了目标视频，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他的照片和视频，一瞬间让他目眩神摇。
甚至还有偷拍他睡觉的讲台视角，印象里那是他俩第一次见面，两人都应该不认识对方才对。
那路远寒为什么要拍他？
还有很多——
他在食堂跟姜皓月他们吃饭，跟人打架，在操场上教肖瑜晨训练，在跳高场地一次次背越式过杆，在那辆川崎上坐着玩手游，在琼华九璋的运动场里打网球，在书房做题做累了咬着笔杆歪着脑袋打瞌睡......！
甚至他们吃过的每一顿饭，火锅、日料、烧肉、川菜......！
墨不染惊得浑身窜上一股麻意，差点拿不稳那只手机，一种被人偷偷注视很久的惊悚感贴着头皮涌进大脑，凉意遍及每一个毛孔。
他被抽成真空的脑子里已经再也无法思考什么了。
路远寒似乎比他想象得还要......陷得更深。
甚至深到他完全没有办法辨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一脸僵硬地关掉相册，怔怔地在沙发上愣了很久，连删视频的终极目的都忘记了。
路远寒推开KTV包厢门回来时，电影已经演完了，屏幕上滚动着结尾字幕。
墨不染面前歪了几个空酒瓶，脸色在昏暗的包厢灯光下仍能看出泛着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