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二师兄
崔昭话说的随意,捞尸人们想想也是这个理,便点点头,准备进行第六轮打捞。
临上船,崔昭开天眼往河里看去,又摸出一个绑了红绳的铜板递给领头人,叮嘱道:“要是用了符箓还捞不上来,可以将这个铜板挂在尸体的脖子上,念口诀‘天煞,地煞,百无禁忌,起’,除煞镇魂,尸体自然由你们支配了。”
领头人接过铜板,半信半疑应道:“小姑娘,叔信你一回,不管用的话你们赶紧离开,别在这瞎看了,不吉利。”
“不会不管用。”崔昭肯定道。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十足的信心,没将领头人的话放在心上,看着船只行驶到河中心,才收回目光,让裴元瑾吩咐人准备点公鸡血,一会儿尸体捞上来直接倒尸体上,预防特殊情况尸变。
裴元瑾没二话,喊贴身小厮去办,自己则小心翼翼凑到崔昭身边,露出狗腿的笑容,问道:“大师,你那个铜板还有吗?”
崔昭:“有啊,干嘛?”
“能不能给我一个,我付钱,嘿嘿,以后遇到这种事我也知道怎么处理了,口诀都通用吧?很好记,没啥难度。”裴元瑾搓搓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别人遇到这种事都嫌晦气绕着走,你倒好,没遇到还上赶着,别想了,给你铜板也没用。”
崔昭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俊朗男子,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解释道:“捞尸人常年与尸体打交道,懂点行,有应对紧急情况的能力,所以我放心让他们动手,你什么都不懂,贸然接触,届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仅眼下这种情况,以后你不管去哪里,遇到什么事,一旦感觉不对劲立马离开,莫要不信邪傻愣愣往前凑。”
除了注定的命数外,人活在世,遇到的大多数情况都与运挂钩,好与坏不是绝对的。
很多时候会有本能直觉提醒你这件事不能做,那个地方不能去,但如何选择还是看自己,一念之差也许就是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你别仗着自己命好就胡来踩禁忌的坑,脏东西最爱你这种命好且带有功德的灵魂,吃了大补,真遇上,后悔就晚了。”
裴远瑾闻言突然感觉后脊发凉,警惕地观察四周,压低声音弱弱询问崔昭道:“大师,我这会儿直觉不好,后背凉凉的,是不是遇到脏东西了?”
崔昭:……
“不成,按大师你的说法,我在鬼界就是块香饽饽,什么鬼见到都想啃一口,完了完了,你那有没有护身神器卖,给我来点。”
裴元瑾一惊一乍,嘴里念叨个不停,吵得人心烦。
崔昭白他一眼,没好气斥道:“闭嘴,太吵了,你脸咋那么大,神器是你想要就有的吗?我还想要呢!”
“别嚎了,送你一张平安符,没事别瞎晃悠,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就不会有事。”
两人闲扯间,河面上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便见一具湿漉漉的尸体被船拉着浮出水面,距离太远,岸上的其他人看不见具体样貌,崔昭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尸体被水泡的肿胀,眼睛圆睁,乍一看,还能捕捉到眼里一瞬间的光辉,出水后很快变得灰白,突兀瘆人。
崔昭眉头一松,跟随激动的衙差们围拢到水边,看着拉尸体的船只缓缓靠近,众人合力,总算将尸体拖拽上岸了。
死者家人直直扑过去,抱着尸体嚎啕大哭,一时间,整个河岸都被悲伤的气氛所笼罩。
崔昭静静看着这一幕,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准备离开。
突然,她看见死者家属头顶开始有黑气聚集,渐渐的,在场的衙差、捞尸人脸上也有黑气浮动。
视线一转,平静的河面在天眼之下变得波涛汹涌,河水浑浊阴沉,仿佛下一瞬就会有无数的恶鬼从里面爬出来索命。
“大师,怎么了?”
裴元瑾观察到崔昭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咽了咽口水,顺着她的目光四处看,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不过,大师的眼睛和常人的不同,或许真有问题,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他继续问道:“青天白日,总不可能有鬼吧?”
“没有鬼,不过也不太平,热闹看完你尽快回城,莫要在此逗留了。”崔昭沉着脸提醒。
她话音刚落,人群处一声惊呼,死者家属中有一人晕倒了,众人乱做一团。
就在这时,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大喊着冲进人群,当着所有人的面往晕倒之人的额头贴上一张符箓,咒语伴随着手决打出,黑气瞬间消散,晕倒的人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缓过那口气,悠悠转醒。
短短几息,震惊了在场所有人,现场死一般安静。
云妄赶路一个多月,人都瘦了一圈。
按计划,他今日能抵达平阳侯府,只是路过此地,听闻发生了很邪门的死人事件,作为道门中人,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
他仅犹豫一瞬,就牵着自己的马过来了,还没来得及问情况,便发生了方才那一幕。
“大师,我娘是中邪了吗?现在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
云妄展颜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削弱了他样貌上的痞气,多了少年人的舒朗。
崔昭隔着一段距离定定望着不远处的少年,眸光柔和下来。
“二师兄!”
她放声大喊,在云妄看过来的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这里这里。”
云妄双眼一亮,抬手挥了挥,也不顾不得自己的马儿和行李,拨开挡路的人朝崔昭小跑过去。
“三师弟!云昭,昭昭,我总算见到你了。”
云妄站定,抓住崔昭的手腕迫不及待吐槽道:“之前只知道广陵离京都远,真正走一趟才能体会到一个‘远’字蕴含的艰辛,你瞧,我都瘦了。”
崔昭:“确实瘦了,没事,晚些回府我让厨房的人给你烧几个好菜,把肉慢慢养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我等着。”激动过后,云妄对上崔昭的眼眸认真说道:“师父他们很想你。”
“我也想他们。”崔昭心下惆怅。
她是师父养大的,从小和师兄弟们一起生活学道法,还是头一回分别如此久。
不过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与师兄弟们不一样。
他们今生六亲缘浅,被师父捡回道观养大,天生就是吃道门这碗饭,但她不是,她还有亲人,且亲人很爱她。
师父说她天性淡漠,共情能力差,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她每样能感受一二分已是极限,她原本也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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