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凛风城

历经十余日的颠簸与数次惊险伏击，当凛风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暮色尽头时，整个车队都松了口气。

这座北境雄城宛如一头沉睡的玄铁巨兽，漆黑的玄武岩城墙高耸入云，墙体上密布着风霜与刀剑的刻痕，城头镇北军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守城士兵的玄甲映着残阳泛着冷硬的光泽。

沈清茉轻轻掀开车帘，望着远处那座沉默的城池，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这一路她既要压制识海中蠢蠢欲动的邪神印记，又要时刻警惕突如其来的袭击，早已身心俱疲。

此刻见到目的地，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动。

但她也清楚——这座看似安全的城池，恐怕比荒原更加危险。

车队随着稀疏的人流缓缓前行。

城门口的盘查格外森严，守城士兵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行人。

轮到他们时，萧煜身后的林长义利落地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文书时顺势往那校尉手中塞了块碎银，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军爷辛苦。”

校尉掂了掂手中的分量面色稍霁，但翻开文书时仍眯起了眼睛：“南边的药材商？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往北境跑，倒是稀罕。”

林长义笑容不改，压低声音：“正是听说北境不太平，伤病多，这才冒险跑这一趟。”

他指了指身后的车队，“都是上好的金疮药和防疫的药材，军爷若需要，待我们安顿好了……”

校尉抬起手打断了他，目光在周玄宸所在的马车停留片刻，终于挥了挥手：“进去吧，记住，在凛风城里安分些。”

车帘后的沈清茉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的粉翠色灵光缓缓隐没。

说完那校尉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当马车驶入幽深的城门洞时光线骤然暗淡，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几息后，马车驶进城内，城内景象豁然开朗——青石板铺就的长街被冻得坚硬如铁，两侧石木结构的房屋窗棂窄小，宛如一个个坚守的堡垒，行人裹着厚厚的皮袄，面容被北风雕刻得棱角分明，眼神里带着边塞特有的警惕。

他们依照计划避开官驿，入住暗卫早已安排妥当的云来居。

客栈老板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见到众人时只是微微颔首，便亲自引着他们穿过回廊来到一处独立院落。

小院静谧，正房与东西厢房环抱而立。

虽然陈设简朴，但烧得温热的地龙驱散了刺骨的寒意，让人终于得以卸下一路风霜。

萧煜安置好众人便带着林长义匆匆离去，他们要去联络城中的暗线，周玄宸留在正房调息，连日奔波让他旧伤未愈的脸色又添几分苍白。

沈清茉在厢房内凝神内观，意外发现识海中的邪神印记竟比往日平静许多，仿佛被这座城池的某种力量所压制。

这份异常的安宁反而令她心生警惕——是凛风城本身特殊，还是吴家布下的陷阱？

她推开木窗，任由凛冽的寒气涌入。

院中那棵枯树在暮色中伸展着枝桠，远处内城的轮廓在渐沉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轻叩。

“沈客卿。”是一路扮作侍女暗卫的林长风。

沈清茉敛起思绪：“请进。”

林长风推门而入，鬓角还沾着未化的雪屑。

她眼底带着倦色，语气却比往日轻快几分：“刚收到密报，吴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她压低声音，“家主吴镇雄态度暧昧，长子吴瑞主战，次子吴锋却主张缓和。”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沈清茉微微颔首：“可有虎仙和血煞宗的线索？”

“已有蛛丝马迹，萧大人正在追查。”林长风话锋一转神色凝重，“殿下伤势不容乐观，大夫说殿下连日奔波伤及根本，需静养配合珍稀药材调理。”

她顿了顿，取出一个素雅的木匣：“另外……殿下让属下问一问，今日可是您的生辰？"

沈清茉正要接过木匣的手猛地顿在半空。

生辰？

这两个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空白的记忆里激不起任何涟漪。

她连自己从何而来都无从知晓，又怎会记得这个本该刻骨铭心的日子。

窗外风雪声忽然变得清晰刺耳。

她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最终只是轻声道：“替我……多谢殿下。”

那未开封的木匣静静躺在桌上，映着跳动的烛火像极了她无处安放的过往。

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沉默，林长风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了话，连忙道：“是属下唐突了，殿下只是见今日是腊月十八，想起……想起一些旧事故而随口一问，客卿若无此记忆，不必在意。”

腊月十八……沈清茉在心中默念这个日期。

所以，今天，可能就是她的生辰？

一个没有过去，没有亲人祝福的生辰。

她压下心头的酸涩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无妨，我……确实不记得了，劳殿下和长风姐姐挂心。”

林长风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房间内重归寂静。

沈清茉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心中那份孤寂感愈发清晰。

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