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神龙会

南城的夜晚灯火通明霓虹闪烁。

张张和陈芳闻走了两个街区没有遇到任何人。热闹的灯光和空荡荡的街道，叫人心慌。

啪嗒啪嗒

地上有层微黏的液体，脚踩在上面再抬起，会有微弱的阻力，跑起路来便有啪嗒啪嗒的响声。

这是某种巨型生物从这条街上游动时留下的。

城市上空，飘荡着薄薄的雾，雾气里偶有光亮闪烁，不知道是星星，还是巨兽忽然睁开的眼。

忍着心底生出的恐惧，陈芳闻带着张张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一家小巷里的女装店。

橱窗里摆着两个模特，穿着两张新鲜的人皮。

两张人皮的脸一模一样。

推门进去，店里横七竖八倒了许多个模特，她们都穿着一样的皮。那么多张皮摆在一起，张张终于发现了她们的区别，她们的年纪不一样。

B-年轮

和树一样，人也有年轮。

王天骄每长一岁就会多一层人皮，每被杀死一次就会脱下一层人皮。

张张和陈芳闻推开女装店虚掩着的门。

地上是一层层人皮和粘腻发腥的血。没走几步，突然便听到兹拉一声响，之前在打斗过程中被扯下的电线终于断了，门头的精品女装店灯光暗下只剩下女还亮着。

陈芳闻身体化为风，轻轻托起藏在女字中间熟睡的小女孩。

A—安魂曲

当你熟睡时，没有人能伤害你。

都被逼得用A级灵能武器了，王天骄显然是已经退无可退。王天骄自身异能评级为B，长时间使用安魂曲，自体污染会无法控制。

陈芳闻脱下自己佩戴的污染清理器，戴在了王天骄胳膊上，晴机构下发的清理器，质量很好，不能根除污染，但缓解污染蔓延不成问题。

现在的王天骄大概是六七岁的样子。她真实年龄谁也不知道，陈芳闻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看上去三十多岁。

被杀死一次，她就会褪一次皮，她的年纪也会往前退一岁。

这次，王天骄被杀死了二十多次。

“呜哇哇哇”王天骄号啕大哭。

死了二十几次，谁能不悲从中来，更何况她现在脑子也退化成小孩，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张张拿出些小蛋糕和糖果。

他最近正在锻炼异能，试图想象一些东西，把它们带到现实，但是都失败了。连陶熊也消失很久。现在居然成功了。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陈芳闻明白，张张是真的很想让哭闹的小孩住嘴。

“慢慢吃，好好说，发生了什么？”

“别耍小聪明，现在这种情况，没了我们，你活不了。”王天骄眼睛一转，陈芳闻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半威胁半试探道。

王天骄泄了气，她现在确实只能靠陈芳闻和张张。

“这是我第二次到这里来…”

王天骄第一次莫名闯入这个污染域是在一年前。她很谨慎，躲在铺子里没有外出。哪怕有人狂砸铺门，她也屏住了没发出任何声音。

后来，她听到外面有人发出惨叫。大概率是被收割了命。凶手没发现她，杀人之后就离开了。现在想来，凶手不是没发现她，是把她当备用的了，这次来了把她杀了个透。

备用？

对，这里要杀了人才走得出去。

上一次在污染域里，王天骄待了一个月，她铺子里备的食物和水不多，没几天，她就不得不外出觅食。

她一开始运气挺好的，没遇到什么人。返程的时候她碰上了两个异能者打斗。

一个异能者背着个大大的蜗牛壳，壳里蜷缩着一只白色的软体无发无骨的人。

另一个异能者则看上去平平无奇。

两人不知为什么打在一起，招招都是杀招。蜗牛喷吐毒液，另一个异能者受到压制。

却不料，另一个异能者的影子猛地出刀，一刀就捅穿了蜗牛异能者和他的壳。

影子异能者杀了人便走了。

过了许久，软体人从蜗牛壳里流了出来，他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他在地面缓慢又快速地移动着。缓慢在于它真的在慢慢蠕动，而快速是一眨眼他便已经蠕动到了藏在无人小店的王天骄面前。

“他也杀了我一次。”王天骄愤恨道。

蜗牛人没想到从死掉的人的躯壳里能再爬出一具躯壳。

当时王天骄是去找物资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被困多久，就囤了很多的生活必需品。盐当然是其中之一。

蜗牛人本就是强弩之末，被王天骄在旧伤口处捅了又捅，再被撒上了大量的盐，活生生脱水而死。

蜗牛人惨叫着求饶，说他也没办法，进了这里，就必须要找个人杀了才能出去。他杀了她一次，她又没死，不是双方都满意的结局吗。

王天骄套了话，加了盐，如果蜗牛说的是真的，她也得杀了人才能离开，那她现在不杀蜗牛还找得到别人杀吗。

杀人才能离开。是好几个团队在经历几次突然来临又突然消失的污染之后，才找到的规律。

“呜呜”王天骄想起今天的屈辱又差点哭出来。她不是被一个人杀的，是一个团队的人，轮着杀了她二十多次。如果不是动用了A级灵能武器，她怕是真要死在这儿。在得到这个异能后，她还以为自己获得了一个变相的长生不老能力。没想到会有这么折磨的一天。

“他们说好像有人跑了，不然也不会找到我。”

王天骄表情变得恶狠狠，“这些人我都记住了，他们最好别落我手里！”

王天骄差点成为晴机构的一员，但是考核不过关。她太过心狠手辣，蜗牛人杀了她她去杀蜗牛人，还算是以牙还牙。不给蜗牛人个痛快，慢慢折磨杀死他，那这算很坏了。

这个污染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以至于都发展成了多个团队。

奇怪，异能者死亡或失踪，晴机构都会跟踪查明原因。这里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只是失踪了几个人，不会有人太在意。”南城那么大，失踪几个人而已。

“我想，这里不全都是南城人。”

这里的异能者来自全世界。

北城车牌的汽车、海城吹来的海风、异能者们各色的皮肤各色的头发…

这片污染域比张张和陈芳闻想的要大得多，各地区在这里被杂糅在一起。

张张在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过北城的车牌一闪而过，他没怎么在意，跨城区出游对现代人来说多正常。

他现在还闻到了海风，他声音闷下来，鼻子也不太舒服。张张对海风有点过敏，所以很快意识到了海风的存在，南城是内陆城市，可没有海风。

按着王天骄给出的信息，污染域随时会消失，张张和王天骄需要尽快在这场污染中杀人。

“污染域消失最快的一次是三天。”王天骄说道。只要在三天内完成目标就行。

污染域是强大的污染物或者一群污染物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强大领域，它排斥着其他一切能量。在这个领域里，引导人们互相残杀常有，但让人死亡从来不是目的，死亡是污染不断向外传递恐惧传递痛苦的具象化的表现。

所以，这片污染域的污染源是什么，在哪里？一味地按照污染域的规则不断杀人，哪怕一开始是为了求生，最终也只会沦为污染域中的污染物失去生命和自由。

找到王天骄后，几人原地休整了下，继续上路了。女装店已经被标记，说不准什么时候那群人就会返回寻找。

按着记忆，陈芳闻带着张张又去了几个地方，那几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希望是这些异能者没有卷进来，而不是已经做了亡魂。

“救…救……”

微弱的呼救声从小巷子里传来。

E-探路蚁

陈芳闻体内某张脸带来的异能，异能能利用手边的金属材料，快速制作一只机器蚁，能且仅能制作一只机器蚁。机器蚁走进小巷，把里面的画面完整地拍了下来。

两个江河海倒在了血泊中，一个已经死透了，还有一个吊着一口气，看上去也活不久了。

“让我去！”王天骄眼睛一亮，她现在这个状态也就只能杀些将死之人了。

王天骄刚跑一步，就被张张拽着衣领子拉了回来。

“喂！”王天骄不满。

“嘘！”张张表情严肃，示意王天骄噤声。其实张张没发现什么，他就是吓吓小孩，让小孩别吵闹。

见张张几人没有进来救人，黑暗里的东西才现了身。

半空中一团黑雾融化成液体，又从液体凝聚成了一个人样。张张刚才根本看不见他，他就像是黑夜的一部分。

“一个E级灵能武器，杀他一次。”

黑影说道。

啊？

张张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这个人在说什么。幻象又进化了是吧，现在看到的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丑恶怪物，还有人心的丑恶了。

因为杀了人才可以离开污染域，所以可以分身的江河海被当作了一种商品。

祈愿直播

江河海直播频道的恐怖值已经高达二十六万多，张张仅有一万。同时间直播的人类主播里，江河海的恐惧值也是遥遥领先。

在同个时间，被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手法杀害许多次。实在可怕。

A-红镜

镜子里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没什么不同。

红色的镜面反射着外面街道绚烂的灯光，也照出了黑影的样子。

黑影快速往后躲，虽然他不知道张张拿出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张没有动，镜子里的他却往前一把抓住了黑影的影子，然后往镜中沉了下去。

黑影呆立原地，没了动作。

A级灵能武器对普通异能者来说算是降维打击，张张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黑影，并将黑影投入了红镜。而后张张快速收回了武器。只使用了几分钟，他的污染值一下子飙升至42%。

这是张张和陈芳闻商量后的决定，用红镜伪装成他的异能。

张张拿出了身上的药丸，也是晴机构特制的，可以短时高效地修复员工身体——污染带来了苦难，也带来了某些领域的飞速发展，医药领域便是其中之一。

一阵风吹过。渐渐失去意识的江河海嘴里被人塞了几颗药丸。等他再醒来，他在一栋无人的居民楼里，身边摆放了不多的食物和水。

江河海试图杀过陈芳闻和张张，留他在身边肯定不安全，但是这个他不知是好是坏，丢他一个在巷子里，也实在做不到。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住下就是了。

没多久，这个安全的地方，就被另一个江河海找到。这个江河海还没做什么，就被另一个江河海杀掉，剩下的药、食物和水也被洗劫一空。

江河海直播间恐惧值高的原因还有一点是，不止别人在杀江河海，他自己也在不断寻找自己，然后杀掉自己。

“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王天骄紧紧攥着张张的手，她被江河海的遭遇吓住了。她一旦落单，也会是这个下场。

“下次你可不一定能遇到我们。”陈芳闻冷冷道。躲不是办法，要找到污染源，并灭杀它。

王天骄的异能目前没什么攻击性，自己一个人实在很难生存下去。

“那我天天跟着你们，回去后也跟着。”王天骄说道。

“我们公司接对外业务，保镖服务应该是每个人每月两万五，陈主管比这个价还贵点。”张张开口道。

……那还是算了。

王天骄沉默了。晴机构收费这么多吗。

看小孩垂头丧气，张张觉得可爱，又幻想出了个小玩偶给王天骄抱着。

继续上路，远远地，几人就看到了有几尊雕像伫立在前方。

“这是什么？”

南城音乐广场中心有十二仙女雕像，这是南城本地的民间传说，传说十二花仙曾经来到南城，培育出了十二种绝美花卉。南城也有个别称叫花城。

而现在广场中心的十二仙女雕像变了。十二仙女变成了十二只巨蟒，它们的身体缠绕，十二只脑袋高高扬起，虎视眈眈地盯着别的脑袋。

十二仙女雕像足有三层楼高，异化成巨蟒后，它们的体型也是这般巨大。

再靠近点，张张和陈芳闻终于看清，巨蟒也只是雕像，只是它们实在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要打斗起来，闹出一番大动静。

“咔哒”

一只蛇头处出现了裂纹，在那一瞬间，其他蛇头好似都移动了眼睛，双眼齐齐盯着那只出现裂纹的蛇。

“主管……”张张指了指一条巨蟒，每条巨蟒都被雕刻得无比精巧，每个细节都无可挑剔。这条巨蟒腹部的鳞片上被刻上了许多人的脸。

这些脸的样子，陈芳闻最了解不过。那是她身体里的脸。

再看看其他巨蟒，果不其然，一条巨蟒腹部有一团阴影，细细一瞧，是无数和它一样但体型更小的小蛇正从腹部钻出。

这条是江河海。

没等陈芳闻再细看别的蟒蛇，一只手撕开空间凭空出现，掐住了陈芳闻的喉咙。

陈芳闻可以将全部或者部分躯体化成风，半空中的手抓了个空。

张张这边可就遭了，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又有另一只手抓着把斧头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王天骄跑得远了些，又不敢跑太远，担心被牵连又担心没了张张和陈芳闻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都爱抓他喉咙？张张不解，张张反抗，他抓住掐着他的手，用力往外拽。

那一斧头砍过来时，他闪身仰头，变化身位，把掐着他脖子的手拦在了斧头下面。在斧头接触到手前，那手缩了回去，斧头直直砍向了张张的脖子。

斧头锈迹斑斑，伴随着腥臭，是灵能武器无疑，被这个砍中，怕是要遭。

A-银剪剪

一把锋利的剪刀是剪纸的关键。

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