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挖坟
听闻萧沐阳当场翻脸，把使臣赶回驿馆。
那场面，陆栖梧能想象出来，托着下巴，听着方无忧娓娓道来：“咱王爷脸也铁青。”
陆栖梧轻笑：“你还未说那使臣为何要我呢？总不能让我和亲吧？”
“不是，”方无忧神秘地像要揭开什么好东西的面纱。
陆栖梧轻瞥一眼，看着他这故弄玄虚的模样，习以为常，也不着急。
“登平国使臣说你是他们国家的公主。”孟佑安一下白袍迈着步子缓缓走来，一句话将陆栖梧惊呆。
陆栖梧指了指自己，没说话，表情却像是在说“我吗？你没猜错？”
孟佑安缓缓解释：“使臣说现今登平国陛下是你亲娘。”
陆栖梧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仿佛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地上。
她小时候娘很疼她，虽然当时陆世美还未中状元，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可娘亲总会把省下来的鸡蛋给她，现在告诉她，那不是她亲娘，怎么可能？她不信。
方无忧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却还是扯出一个笑，以免方无忧担心。
夜幕低垂，街巷里的喧嚣尽数散去，灯笼的光在风里微微晃动，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打更人敲着铜锣远去，织就一片清寂的夜。
黑影从墙头翻落，身形舒展如蝶，落地瞬间便矮身躲到廊柱后，探出半张脸，眼神警惕又急切，喉间压着极轻的呼吸，目光锁定使臣居所的窗棂。
陆栖梧指尖勾住窗棂，腰身一拧顺势落地，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落地时连呼吸都没乱，眼神还带着几分闲散。
昏暗的烛光下，陆栖梧只见房内女子坐在铜镜前，头戴银嵌珍珠冠，身穿翠绿色织锦裙，袍身绣着荷花纹样，腰间系着银带，佩着珍珠佩，神态温婉，衣着清丽。
听到声音起身，看到她时下意识后退半步，眉头紧蹙，瞳孔微微收缩，一只手悄然按在腰间，周身瞬间竖起戒备的尖刺：“你是何人，为何夜闯？”
“不是要带我走吗？怎的连我是谁都不知？”陆栖梧听完这话，忽然低笑出声，肩膀微微颤抖，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那女子睫毛猛地一颤，随即满眼惊喜，松了放在腰间的手，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跪在地上：“公主，请随臣回国。”
陆栖梧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眼底无半分暖意，睫羽轻抬，眼神斜睨着对方：“你妄想，就这样让我不明不白跟你走，那人说是我娘便是我娘吗？那这二十年她都在哪里？在我心里，只有一个亲娘，那便是陆迟语。”
陆栖梧低着头自嘲一笑：“与你多说也无益，你只需知晓我不会跟你走便是了，也不必在此白白等待，早日离去便是。”
转身欲走，却被那人叫住：“公主不想知道女王的名讳吗？”
“不必了，我不在乎。”陆栖梧脊背绷直，脚步未停，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身后，睫羽微垂掩去警惕，嘴角依旧噙着若无其事的浅笑。
“陆迟语。”陆栖梧听到这话顿住脚步，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那人见她停住脚步，又重重落下一句，“她叫陆迟语。”
那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在她头顶，她脸色煞白如纸，转身怒道：“不可能，你胡说。”
那女子樱桃薄唇一张一合，将难以置信的事实在她面前剖开：“公主若不信，可以问问萧砚卿，毕竟当初他留你在身边，也是女王授意，亦可去你娘亲埋骨之地开馆，且看里面有无她的尸身。”
陆栖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凄凉的笑，眼底灰蒙蒙的没有光亮，笑声断断续续，带着气若游丝的无力，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
她不是没想过这使臣会将她娘的身份告知她，会解释她有如何苦衷才将她送与别人抚养，她早便想好了，无论说什么，她都不理会，毕竟没什么感情。
可她从未想过这人不是告诉她她有另外一个生而不养的娘亲，而是告诉她疼爱她的娘亲八岁那年诈死弃她，多么可笑，怪不得，萧砚卿主动帮她葬了娘亲，怪不得萧砚卿将她养在身边十二年，怪不得今日萧砚卿没出现在她面前，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她最亲最爱的两个人所策划的，而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弃子。
陆栖梧扶着墙缓缓迈步，罗裙下摆沾满尘土，鬓发散乱贴在苍白脸颊，眼神涣散如失了魂，指尖抓着门框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带着麻木的滞涩，这个王府，她以为，只是在她进宫那一刻不再是她的家，却原来，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不，她不信，她偏要找萧砚卿质问。
狂奔进萧砚卿书房之时，萧砚卿一袭黑袍端坐在书案前，背脊挺得笔直如松，指尖轻叩砚台，眼神沉静如深潭，眉峰微凝。
但见她跑得气喘吁吁，抬眸看向她，眼中没有丝毫惊讶，早便料到她会来。
陆栖梧深吸一口气，走近他身边，一双极美的眸子眼中凝了霜，声音微哑开口：“王爷早便知晓我娘的身份。”
“嗯。”他拧眉，却还是落下那个沉重的回答。
“王爷当初把我留在身边是同我娘达成了交易？”陆栖梧眼中含泪，原本娘亲的爱支撑她走过许多难捱的日子，萧砚卿的另眼相待也让她活得肆意，而如今，两者都是泡影，要她如何承受？
“嗯。”萧砚卿放在桌案之上的双手紧握成拳，这一日原以为永远都不会有，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
“那为何又将我送进宫，至少我是一个很好胁迫我娘的棋子不是吗？”陆栖梧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自从娘亲去世，她已经十二年没有哭过了，此刻竟然心酸的想要落泪。
“半年前，登平国皇权动荡，传来了陆迟语身死的消息。”萧砚卿不想骗她。
“所以，我没用了。”她缓缓勾起唇角，笑声轻得像一缕烟，眼底却一片荒芜，没有任何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