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2003
比汽修厂起步阶段收入很低更让昌灵烦心的是，水厂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她，需要尽快把户口迁出去，不能再拖延。
为此昌灵已经跑了好几趟派出所，得到的答复都是没办法办理，需要提供老家的户口本或者新居住地的房产证。
户口本是不可能的，至于房产证——昌灵在公交车上算了一遍又一遍，易阁工资少，现在买房的话，贷款只能她来承担。虽然说到不了吃不起饭的地步，但经济条件比之前来说还是拮据不少。
再有就是，期房等不起，只能买现房。
昌灵垂眼盯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觉得人生的艰难并没有如她所料的越来越少，反而每一件事都有着令人窒息的重量。
易阁下班到家时昌灵正盘腿坐在床上数存折，广告单、本子、笔，乱七八糟的杂物堆了半张床。
“怎么了这是？”易阁从柜子里抽出换洗的衣物，随手翻了下广告单，“有新楼盘？”
昌灵从存折里抬起头，“不是，这是已经开始交房的。”
“嗯？”
易阁又仔细看了看，这才想起来这个楼盘他们之前也去看过，忘了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最终没买，总之还是昌灵不喜欢。
“那你现在翻出来是？”他好奇道。
“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水厂让我尽快把户口迁出来。”
易阁皱眉：“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不早说？”
“我怎么说？”昌灵叹了口气，“你刚换工作，你们汽修厂最近忙得跟什么似的，我白班夜班轮着调，作息毫无规律。咱俩一天才能见几个小时，哪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说句话。”
“这是理由吗？”
昌灵沉默地看着他。
“行，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易阁妥协般将衣物搭在肩膀上，“我现在不洗澡，先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着？
昌灵点点广告单页上与实际建设并不相符的楼盘，问他觉得买这个怎么样。
易阁：“这边现在价格多少？”
“和一开始差不多，但现在基本没有好楼层可以选，而且。”昌灵顿了顿，“我找人打听过具体的情况，有很多地方都跟合同里规划好的有出入，绿化面积少，房屋格局也跟当时画的不一样。”
“听起来也不太靠谱啊。”
“但至少是现房，交了钱就能下证。”
易阁思索片刻：“那就没有别的合适的楼盘了？不行再看看呢。”
“……”昌灵低头抿了下嘴，半晌才说：“易哥，我每天也要上班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易阁闻言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易哥’是汽修厂里的人叫的，他还是第一次从昌灵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感觉有点新奇，也有点微妙。
好像她在撒娇。
易阁笑着捏了下昌灵的脸，说：“哥最近太忙了，对不起啊。”
“……”
昌灵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她拨开易阁的手，转身将存折收好，低垂的睫毛刚好遮挡住眼底的无奈和疲惫。脚步声响起前，昌灵听见易阁说，他先去洗澡，买房的事情等他明天再问问看。
昌灵也不知道他想去问谁，问什么。
**
今天有人包了银海三楼两个最大的包厢，说是接待重要客户，特意叮嘱不需要陪唱，也不需要穿着清凉的人进来送酒。
听起来是挺正式的，但‘正式’两个字原本就跟银海的环境不搭边。
“假正经，他自己不觉得矛盾吗？”昌灵听完交班同事的话笑着说。
“是吧，我们都这么觉得。”同事附和道，“在娱乐场所找正式，一整个本末倒置啊，这些有钱人的想法就是难琢磨。”
“那就别琢磨了，赶紧下班回家吧。”三两句话的功夫昌灵已经换好了工作服。
“得，走了。”同事背好包包刚走出柜台几步，又想起什么忙折返回来。
“落东西了？”昌灵问。
同事四处张望了片刻，见周围没人，才凑近了昌灵的耳朵说：“那个包厢里面应该是大老板，你没事就上去看看，别让那些年纪小不懂事的打错了心思，要是惹客人生气倒霉的还是我们。”
？
昌灵最开始没反应她在说什么，下意识地点头应下，过了一会儿回过味来才觉得荒谬。她自己也就二十岁的年纪，要操心房子户口的事情不说，现在居然还要操心其他同事会不会一时糊涂走弯路。
“真要命。”昌灵小声嘀咕了句，挂好对讲机后又认命地上了三楼。
一路上她预想了很多种情况，万一真的有那种事情发生，自己应该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既不得罪同事，又不得罪客户。
毕竟对很多人来说，能结识大老板的机会千载难逢，更何况是个与众不同的‘假正经’。
站在三楼楼梯口，昌灵深呼一口气，做足了准备才推开门——只有两个男服务生在包厢门口，她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还好。
昌灵步伐轻松地走过去，“你们两个干嘛呢，站岗啊？”
“换班了，灵姐。”
昌灵点点头，随即朝包厢内瞄了一眼，什么都看不见，“里面干嘛呢，多方会谈？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知道。”服务生撇撇嘴，说：“不过好像真是什么大人物，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保镖呢。”
“哈？”这么浮夸。
“不是保镖吧。”另一位服务生说，“就是都穿着一身黑。”
“那不就是保镖吗，港片里都这么演的。”
“什么港片啊。”昌灵被他们逗笑了，“行了，你俩在这站着吧，没什么事我先下楼了。”
“哎灵姐？”有人挡了下她的去路。
“怎么了，还有事？”
“我听阿辉说你着急买房子。”
“是呀，你准备借我点钱用？”
同事挠挠头，嘿嘿直笑：“那倒没有。”
“那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想说，现在没有好房子，你不如先买个小二手房应应急，后面有了钱再买新的。”
昌灵转了转眼珠，片刻后说知道了，等她再回去想想。但刚拐过楼梯口，这个提议就被昌灵抛诸脑后，她不想住二手房，这样重大的事情还是一步到位比较好。
时间接近十二点，三楼的重要客户才低声交谈着下楼。昌灵一眼扫过去，全都是板板正正的黑西装，只中间一人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脸上戴着副墨镜。
但她没看清样貌，得先给他们结账。
前来付钱的人问她，小敖总的车开过来了没有。
昌灵面带微笑：“您放心，车都会在客人出门前开到门口的。”
“今天晚上你们表现不错，我们老板很满意。”
“满意就好，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没喝完的酒存起来，没开封的两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