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青玄谷二十

赵元青步入光明塔时，陈小圆正执壶斟酒，鎏金席面上首坐着个雪肤乌发的妇人。她旁边坐着玉卿，身侧跟着韩沅和黄香，正在与陈小圆应酬。

她有着一双红得发黑的妖邪之眼。

她看着那妇人，那妇人也看着她，二人对视许久，妇人起身迎来，微微一福道：“仙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样一看，传言也算有根有据，我还以为……是旁的妖族骗我。”

赵元青先看向上座的陈小圆，那意思是，现在动手吗？

陈小圆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人……啊不，这妖是正正经经递了拜帖，也很客气，因为和从前的流程很相似，她就正正经经地接待了。

她几乎看不出来……这人是个蛇妖。

她硬着头皮走下来道：“白玉仙人，不必如此，她是我的好友。”

白玉反而嗤笑，歪头问道：“你吗？”

这话有些瞧不起人，陈小圆幽静地看着她道：“对，那你呢？你为何吃仙人？”

她笑了，看向玉卿道：“好女儿，你骗了我。难道她们能给你，母亲不能给你的吗？”

玉卿缓缓起身，看着母亲道：“可你爱升卿。你要把大君的位置，留给升卿。”

“本来你有机会，可你被人族驯化了，我喜欢升卿的兽性，你太像人。”白玉只摆摆手，转头继续看向赵元青道：“这位仙人，你叫什么？”

她摇摇头道：“我不是仙人。”

白玉喟叹道：“何必骗我呢？我在仙人那里见过你。你来替他报仇吗？”

赵元青不答，她反而怔愣，紧接着有些惊讶，最后哀伤地问道：“你……你不是替他报仇来的？”

“你得死，你吃了很多。”赵元青轻声说道。

“我吃了近半，其他妖争不过我，他可真好吃，我恨他，他把我变得像人，让我有喜怒哀乐，可他最终决定要死。我吞下他后，在洞府内躺了三百年，我想我得慢一些消化他才行。”她微微一笑，又追问道：“你是来替他报仇吗？”

赵元青觉得她有点烦人，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她不关心也不在乎，只朝陈小圆点点头，提剑杀上。

一开始一人一妖只在塔内打，那妖奋力抵抗，陈小圆让周围的地蛮等人离开这里，去找燕椿和，省得她惦记，赵元青也是这个意思，打的时候顺嘴道了声谢。

就这一声谢，那妖瞬间妖力暴涨，她原本美艳的面容如蜡般融化，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色鳞纹，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嘶吼，整座光明塔的窗棂同时炸裂。白玉的身体像吹胀的皮囊般鼓胀变形。赵元青一把拽住陈小圆的后领暴退，堪堪避过横扫而来的巨尾——那已不是人腿，而是蛟尾！

一条足有殿柱粗的青蛟破塔而出，每一片逆鳞都泛着金属冷光。她只有头是人头，那张属于白玉的脸此刻扭曲如恶鬼，整个身子都化身为巨蛟，还在不断暴涨，长发如同无数细蛇狂舞。

赵元青见情况不好，连忙提着陈小圆也飞出去，急坠落地。身后传来梁柱断裂的巨响，九层光明塔在蛟身绞杀下，如同孩童垒的沙堡般层层崩塌。

“……我的喜幛！！！我求茂茂写的喜幛！！！！”她怒吼，下一瞬，青蛟的巨尾如天柱倾塌，裹挟着腥风横扫而来，所过之处地面崩裂，碎石如箭雨般四射。赵元青一把扣住陈小圆的腰，纵身跃起三丈高，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你别管我！”陈小圆急道。

赵元青连续三跃跳开放好陈小圆，低声道：“小圆姐，你那个球球，借我用用。”

陈小圆一愣，自袖子中掏出她平日用来装魂魄的琉璃珠。

她接过后唤出重剑，身形如电，那黑剑此时散发着极为不详的气息，陈小圆几乎面色惨白地连忙躲开。

再回头一起看，赵元青已提剑直刺青蛟咽喉。那蛟龙怒啸一声，巨大的身躯猛然一扭，蛟尾如钢鞭横扫，带起呼啸的罡风，地面石板寸寸崩裂，碎石如暴雨般激射。

她足尖再一点碎石，身形骤然拔高，凌空翻身，剑势一转，改刺为斩，剑气如月弧般劈向蛟龙鳞甲处，剑刃与鳞甲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青蛟吃痛，猛然昂首，口中翻涌，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她屏息急退，借着落石踢入蛟口，在空中再次跃起，直斩蛟腹，那蛟立刻以爪向迎，一声凄厉长啸，蛟爪猛然拍下，赵元青侧身避开，剑锋顺势上挑，直刺蛟爪关节薄弱处，剑锋贯入蛟爪，青蛟痛极狂啸，猛然甩身，她被巨力掀飞，直直坠落后纵身几跃站稳，再次跃上，这次陈小圆见她反而弃剑骑于蛟身，也不知为何，蛟在空中身子一僵，竟然直直坠下，快到地面时她翻身而下，转为拎着数十丈长的蛟缓住它下坠的力道，蛟被轻轻放下，已然阖目，四周有青光顿起，蛟逐渐化为数十丈青色长蛇。

陈小圆兴奋跑到她跟前道：“她？她是？”

“不知道叫什么，但是是蛇更高的等级，很厉害的。”她刚要继续解释，突然脸色大变，匆忙道：“小圆姐，控制住玉卿。我去找燕椿和。”

陈小圆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见她不见了。

燕椿和正在竹屋内上药，他肩膀不小心擦伤，当时不觉得，如今火辣辣地疼，尺玉在旁边忧愁地嘤嘤叫着。

赵元青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竹屋，她接过他的药，帮他涂好。

“夫洵呢？”

“正在哭呢，他这性格是怎么养出来的？看着天真，但做事却不手软，等那母猴死了，又伤心难过。同你徒弟还不一样，你徒弟只是看着伤心，他哭得眼睛都肿了。”

“天生的。”她简短解释好，拿身旁白布帮他绑好以免渗血，叹了口气。

“我是为救尺玉，尺玉差点受伤，那猴王带了许多妖猴来的，不下百只。”燕椿和逞强道。

“我又没说什么。”她摸着他的脸继续问道：“我把白玉……也就是玉卿的母亲装到小圆姐的琉璃珠中了。你要再问问吗？”

他恹恹摆手道：“受伤了，我要趴着。不感兴趣。那猴在后边，让陈小圆去吧。”

说完起身就爬到竹床上趴好，尺玉跟着也想跳上去，被他喝止道：“去洗一洗再上来！”

尺玉无法，嘤嘤绕着赵元青转。

她抱起尺玉道：“……我去给他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