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愚蠢的蝼蚁

从命运塔罗那扇挂着兽骨风铃的木门后出来，灰港午后混杂着煤烟与海风的空气，瞬间将安弥从那片神秘而宿命的氛围中拉回了现实。

“纪元，”安弥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你相信塔罗占卜的结果吗？”

纪元温润地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在人类的不同文明中，存在着多种试图解读宇宙信息的系统。东方的易学，西方的占星，以及你刚才体验的塔罗，本质上都是一种解码的尝试。”

“虽然绝大多数的解读，都只是基于概率和心理暗示的杂音，但不可否认，确实有极少数的个体，拥有聆听并转译宇宙信息的能力。”

安弥点了点头。真是非常“纪元”的回答呢。

回到酒馆，亚瑟他们几个已经坐在楼下的大堂等他们了。

看到他们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安弥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拉开椅子坐下，没等他们发问，就主动开口说：“我占卜的问题是，莫顿局长究竟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

亚瑟声音温和地问：“有结果了吗？”

维多利亚和芬恩都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他们似乎都包容了自己这种付诸迷信的行为呢。安弥觉得心里有一股小小的暖流在轻轻地激荡，驱散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窘迫。

安弥点了点头，说：“嗯。塔罗的结果认为他屈从于了自己的欲望，他最后会迎来他的审判。我们一定可以抓到他的！”

亚瑟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沉声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时间就更紧迫了。一旦莫顿察觉到我们开始调查他，他随时可能逃走。我们必须加快进度了。”

短暂的午休过后，一行人立刻动身返回了灰港分部旧址。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他们将所有可能藏有线索的地方，办公室、档案室、审讯室、甚至每一间宿舍，都仔仔细细地排查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几个人在大厅里碰头，亚瑟说：“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更多线索了。纪元呢？”

安弥说：“他说他要把所有的文档资料都过一遍，现在应该是去楼上的图书室了。”

灰港分部的图书室在二楼的尽头，主要是供调查员们闲暇时放松用的，里面的藏书很少，大多是些小说和旧杂志。理论上那里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所有人眼中都透着一丝疲惫和沮丧。

就在这时，纪元平静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发现了一个疑点。你们来一下图书室。”

众人眼前一亮，一扫之前的低迷，立刻往图书室跑去。

纪元将一本已经泛黄了的档案放在了桌上，翻到了其中一页，上面是灰港分局的墙体结构设计图。

“我翻到了150年前奥古斯都·卡文迪许建局时的设计稿。”

“灰港分部当初建立的目的，是为了镇压收容物「纪元」。为了避免纪元逃跑，做了非常多针对性的设计。”

“不仅地下收容井有催眠法阵，墙体也是特殊设计过的。”

“灰港分部的墙体，采用的是黑曜石-铅-符文钢三层复合结构，理论上可以隔绝绝大多数的物理渗透和能量侵蚀。像血肉信徒那种程度的低等怪物，不可能从墙体中渗透进来。”

亚瑟和安弥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维多利亚冷声道：“所以，灰港分部的墙被人动过？”

安弥摇了摇头：“我一直在局里，从我来之后墙从没有被动过。”

突然，她的脑海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一个细节瞬间浮现在眼前。

“难道是通风管道？”她失声道，“我记得入侵发生前的那段时间，史斯太太还抱怨过，说莫顿局长非要更换整个分部的通风管道，搞得到处都是噪音和灰尘。明明通风管道没有什么问题，纯粹是浪费钱。”

纪元点了点头：“没错。灰港分部历史上从来没有修缮墙体的记录。但是，三个月前，莫顿以改善空气质量为由，批准了对全楼通风系统的升级改造。每一面外墙的通风管道都被更换过了。”

维多利亚冷冷地说：“三个月，如果是特制的渗透型材料，足够渗透破坏墙体内的符文了。”

芬恩说：“我来看看！”

说罢，便戴上了自己的护目镜，拿出一堆各种各样的仪器，开始检查通风管道和墙体。

没过多久，芬恩检查的结果就出来了——不但符文遭到了破坏，连黑曜石都产生了裂隙。

亚瑟的声音低沉：“我现在去港务局向琼斯指挥官汇报。安弥，你们先回磐石酒馆，跟老爹那边同步一下我们的发现。我们要动员全部力量，尽快抓到莫顿！”

安弥他们到磐石酒馆的时候，刚好在门口碰到了杰奎琳。

“安弥！给莫顿修办公桌的工匠找到了！东区铁砧巷老汉姆，他全都招了！他说那个紧急按钮是精钢打造的，不知道被什么恐怖的外力破坏了，变成了废铁。那绝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事情。”

安弥点了点头，把他们在灰港分部的发现也同步了杰奎琳。

杰奎琳咬牙：“没想到这个窝囊废还敢做这样的事！我这就去安排炉火联盟的成员们一起帮忙！他跑不掉的！”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杰奎琳离开铁砧巷之后，老汉姆便匆匆走进了一家杂货铺，拿起柜台上的公共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老汉姆。有人来打听通风管道的事了，就在刚才。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有人来打听你的消息，就立刻告诉你，你会给我50金磅的。”

哈罗德·莫顿挂断通讯器的时候，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

他们不是去总部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查到关键性线索，但灰港已经不安全了。必须立刻就走！

他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纯粹的恐惧。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几个月前那个晚上。

那天，正是晚饭时间。作为身份高贵的局长，他是不屑跟局里的调查员们一起吃饭的。

其他人刚下班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在旁边的玛丽安饭馆里美美地用完晚餐，回自己的办公室休息了。

然而，他刚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办公室角落的阴影就蠕动了起来。

那片黑暗像一滩活生生的浓稠墨汁，从墙角缓缓流淌到房间中央，继而逐渐凝聚成形，化成了一个披着黑色兜帽长袍的高大身影。

莫顿惊恐地尖叫，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按桌子底下能直接接通最高级别武装警卫的紧急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