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贪欢

楚烁灵第一次远行，虽然据林听说她的封号就是来源于她从小去过岭南，但楚烁灵当时太过年幼，回想许久也只能想出几乎没有的印象。

楚烁灵奇怪林听跟她一般大，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林听嘿嘿一笑：“因为长公主经常跟他人聊天提到。”

舟车劳顿，一行人浩浩荡荡，有官兵跟随，一路也安全。

吃食并不差，但永远在路上，睡的帐篷也没有床榻舒服，如今已行四天，楚烁灵十分无聊。

夜，天空繁星点点，楚烁灵出了帐篷找一离扎营不远但僻静的地方坐下看星星。林听已经睡了，没有人跟楚烁灵聊天，她在只有一人的帐篷感到四面被包裹的难受，想出来逛逛。

草有些扎人，无人踏足的地方它们野蛮生长，楚烁灵摆弄草中的一朵小花，精致又漂亮。

“稚雀睡不着么？”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在黑夜里额外突兀，岭南行旅中这样唤她的只有一人。

楚烁灵想，她会习惯这个称呼的，但目前还习惯不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楚烁灵并未看他，而是抬头望天上的星星，那么亮，又那么远。

这几日两人没有独处交谈过，同行的人很多，沈卿止不仅要处理他们的事，还要处理京中的事。

更别说……她跟他不是熟络到每天聊天的关系。

身边传来窸窣声，是沈卿止坐在她身侧。

这样的繁星下，空中只有鸟类零星的叫声，他的雪松香莫名给她带来平静。

她突然想到沈卿止说这个香味是人自带的体香，他和雪松的共同点是什么？还是其他人的体香每个人闻到的也不同？思绪飘远。

沈卿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楚烁灵也不需要回答，这对她而言是一个静下来透风的夜，适合她想很多没意义的事。

两人无言，一起坐了也许很久，也许只有一会儿。

楚烁灵双手环抱着膝盖，衣摆散开如花瓣落在草地上，望着星空，她眼皮慢慢变沉……

身上突然多了重量，是带着沈卿止气味的斗篷，毛领摩挲着她的脸。

她因这一触碰微微睁开眼。

却被眼前景象迷住。

一片黑暗包裹的绿色中，一大群发着微光的飞虫萦绕，美轮美奂。

整片天地仿佛只有她与沈卿止。

“醒了？抱歉，不是我本意。”沈卿止看着睁眼的她，声音柔和。

她眼神还带着懵懂，看向他：“我睡了多久？这是梦吗？”

不知他就这样静静坐在她身侧多久。

月光下，沈卿止一身白衣轻纱如梦似幻，衣袖垂落处绣着枯枝上的白梅，配上他无暇白皙的美姿颜，让人忘记呼吸，近在眼前，又似繁星遥远。

他闻言不答，狭长的眸子看向四周，泛着黄光的飞虫有几只落在他身上，沈卿止伸指接住一只，它静静悬停在上，更忖得眼前之景缥缈。

楚烁灵眼眸被这些微光盈满，她小心伸出手，青丝垂落，想触碰他肩头的那只，下一刻却飞走。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楚烁灵觉得自己并未睡醒。

“这是什么？”

沈卿止抬了食指让它飞走，转眸注视靠近的楚烁灵，她此时披着他的斗篷，眼眸满是刚睡醒的迷茫和好奇，似化形的精灵没有一丝攻击性。

“萤火虫。”他解释，瞬间把楚烁灵拉回现实。

“稚雀没见过是因京城人多，僻静之地常见。”沈卿止挥手，轻拂走身上所有萤火虫，惊动的萤火虫绕他飞动。

他凌厉清冷的眉眼嘲讽地微动：“幼时常捉于盒中，可以照明读书。”

楚烁灵双手合拢，一只萤火虫停在手心，触感让她明白这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是沈卿止第一次提到有关自己的事。

或许是繁星太多；或许是萤火虫的光太亮；或许是太安静的空间仿佛天地只有你我。

她产生了好奇，以及更多未曾在意的情绪。

她望着他的眼，泛着千万光彩的眸子仿佛直直看进他心中：

“你从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是个袒露心声的机会，一点辛苦、怜悯、不易都可以无限放大，只有两人知。

沈卿止却面色冷然，转瞬又变得极其柔和，勾唇：“卿止以前的生活都是为了求学，很无趣，不如县主讲讲少时的事？”

楚烁灵没注意他的称呼突兀变成县主，只是看他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回想自己的少时，全都是被楚璇管束的经历，下意识皱眉：“我少时才是真的无趣。”

沈卿止发现楚烁灵的表情很好看透内心，她的所有都是直来直去，没有任何弯弯绕绕，如澄澈的湖可以准确看到深浅和底部的石子。

沈卿止起身，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极好促进感情的机会，波澜不惊的眼眸垂下，启唇道：“稚雀，很晚了，回去吧。”

也该回去了，楚烁灵起身，长久坐着腿有些发麻，有些踉跄。

沈卿止稳稳扶住她。

却极轻地吃痛一声。

楚烁灵马上正了身体，愧疚紧张地看着他：“是不是伤口裂了？出血了？”

说着便想拉开他的衣服看，沈卿止拉住她的手，蹙眉闭了闭眼，难得没有任何伪装露出无奈又宠溺揉杂的生动表情，她真是有些不顾礼法：“……到我帐篷再看吧。”

深夜，孤男孤女坐在帐内床榻上，里面空间极大，家具和必需品应有尽有。

沈卿止一直到坐在床上都凝视着楚烁灵。

眸中一片幽暗。

床旁就放着药品，她问清各个用途，便拿起一个打开准备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