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幽灵小姐的海龟汤1[番外]
韦恩大宅的图书室在入夜后本该是寂静的，只有皮革书脊和旧纸页混合的沉郁气味弥漫。
今夜不同。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将跳动的、放大了数倍的人影投在顶天立地的书架上，空气里除了书卷气，还绷紧了一种近乎欢腾的期待，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金属低温般的冰冷。
家庭成员们以各种放松又暗含戒备的姿态占据着厚重的沙发和扶手椅——这是韦恩家难得凑齐了人的“家庭之夜”，主题是：海龟汤。
主持人是欧洛斯。
她坐在那张最大的猩红色天鹅绒沙发正中央，小小的身子几乎陷进去，苍白得像落在绒布上的一片初雪。
此刻，她面前漂浮着一块边缘闪着微弱磷光的写字板，上面用同样幽幽发光的字写着今晚的海龟汤谜面。
她没法说话，交流全靠意念让写字板显现文字，或者，更直接地——让房间某处的灯光闪烁一下代表“是”，两下代表“不是”。
【都准备好了吗？】写字板上的字迹欢快地跳动了一下。
“只要别再像上次那样，谜底是‘布鲁斯终于学会了用洗衣机然后炸了整个洗衣房’就行。”
杰森窝在离壁炉最远的单人沙发里，语气硬邦邦的，仿佛随时准备掀桌走人——如果幽灵主持的游戏有桌子可掀的话。他指节敲着扶手，那下面大概率藏着枪。
迪克此刻没个正形地瘫在厚地毯上，脑袋几乎要枕到旁边盘腿坐着的卡珊德拉的腿上去，被后者无声而精准地推开一英寸。
“得了吧，小翅膀，那次的节目效果多棒！阿福笑了整整三秒！”他咧嘴，露出能去拍牙膏广告的白牙，“对吧，小星星？”
欧洛斯苍白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头顶那盏黄铜吊灯极其配合地、温柔地闪烁了一下：是。
“父亲，我必须再次申明，参与这种基于模糊叙述和无效逻辑链条的集体臆想活动，是对我智力的一种侮辱。”
达米安抱着手臂，像一尊凝固的批评雕塑，坐在他父亲座位旁的雕花脚凳上。
布鲁斯只是低沉地“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擦过扶手光滑的木漆。
他的视线大多数时候落在欧洛斯身上，那种专注，像是怕一眨眼她就散了。偶尔，他会极快地扫视房间的阴影角落，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提姆大概是唯一一个看起来真正沉浸在“游戏”氛围里的。他捧着他的宝贝咖啡杯，眉头微蹙，盯着欧洛斯面前的发光写字板，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做逻辑树状图。
斯蒂芬妮占据了另一张扶手椅，正努力把一大袋爆米花均匀地分发给每个人——尽管遭到达米安的明确拒绝和杰森的嗤之以鼻。
“来吧，伙计们，氛围！看电影要吃爆米花，猜恐怖谜题更要吃！”她强行塞了一把给勉强接受的迪克，又抓了一大把放在卡珊德拉并拢的膝盖上，后者低头看了看，安静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所以，欧洛斯，第一个问题，”提姆抬起头，无视了斯蒂芬妮制造的食物碎屑，“故事里的‘他’，是自愿留在那栋房子里的吗？”
欧洛斯偏了偏她半透明的脑袋。吊灯闪烁了两下：不是。
“哈！”迪克拍了下地毯，爆米花掉了几粒，“被囚禁了！”
“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提姆沉吟，“欧洛斯，那地方是真实的物理空间吗？”
吊灯毫不犹豫地闪烁一下：是。
“他失去意识了吗？比如昏迷？”芭芭拉坐在轮椅上，眼神锐利。
吊灯闪烁两下：不是。
“他清醒着，但不是自愿留在那真实的地方…”迪克摩挲着下巴，“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布鲁斯，你确定欧洛斯没偷看我们的案例报告？”
布鲁斯又“嗯”了一声，这次带点警告意味。
杰森嗤笑：“没劲。能不能来点血腥刺激的？比如他是不是把谁剁碎了塞墙里了？”
欧洛斯似乎瞪了他一眼，吊灯闪烁两下：不是。
“缺乏创见，陶德。”达米安冷哼。
斯蒂芬妮嚼着爆米花，含糊不清地插嘴：“也许他只是……特别讨厌那房子的装修风格？比如墙纸是恐怖的小鸭子图案，他宁愿被囚禁也不想多看一秒？”
吊灯纹丝不动。欧洛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来不是。”斯蒂芬妮耸耸肩，又塞了一把爆米花。
“都闭嘴。”布鲁斯低沉地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斗嘴瞬间停止。
只有壁炉火的噼啪声、斯蒂芬妮咀嚼爆米花的细微声响和某种…更深的寂静在回荡。他看向欧洛斯，“继续。”
欧洛斯点点头，写字板上浮现新的段落：【他听见水滴声，持续不断，这声音让他发狂。他试图寻找来源，但找不到。空气里有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经典密闭恐惧设定。”提姆点评，又啜了一口咖啡。杯子几乎见了底。
“水滴声？”迪克来了劲，“是水管漏水吗？还是……血？”他试图营造阴森气氛。
吊灯闪了两下：不是（水管），然后又闪两下：不是（血）。
“天花板渗水？”芭芭拉猜测。
不是。
“他自己产生的幻觉？他脑子受伤了？”卡珊德拉突然轻声问，她总是更直接地切入生理层面。
不是。
杰森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皮革沙发发出轻微的呻吟。“他是不是嘴里有个洞？我听过一个故事，家伙脑门上有个弹孔，但他以为自己还活着，总听见水滴声其实是他的血滴下来……”
吊灯顽固地闪烁两下：不是。
“无聊。”达米安宣布，“这谜题缺乏基本的情节张力。欧洛斯，你确认这故事值得耗费我们时间？”
欧洛斯没理他。她的身形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周围空气里的寒意也更明显。
提姆无意识地把空咖啡杯放在身旁的小几上，身体前倾：“欧洛斯，关键点是不是在于‘他’的感知被欺骗了？或者，‘他’本身的状态不正常？”
欧洛斯看向他，然后，吊灯闪烁了一下：是。
提姆眼睛一亮：“所以他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活着’？他是幽灵？亡灵？”
吊灯闪烁两下：不是。
“濒死状态？”芭芭拉追问。
不是。
“被某种装置影响了感官？”布鲁斯提出第一个问题，声音里的蝙蝠侠色调让空气严肃了几分。
欧洛斯犹豫了一下，吊灯缓慢地闪烁了一下：是，但又不完全是。这种模糊的回答让提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等等，”迪克突然说，“如果感知被欺骗…水滴声可能根本不是水？也许是别的东西滴落？比如……化学药剂？熔化的金属？”
吊灯闪烁两下：不是。
谈话陷入短暂的僵局。图书室安静下来，只有炉火燃烧和斯蒂芬妮小心翼翼吃最后几颗爆米花的细微声响。就在这寂静里——
啪嗒。
一声极轻微、极清晰的液体滴落声。
声音来源似乎是……房间中央？
所有人瞬间静止，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周围。
布鲁斯的脊背微不可察地挺直了。迪克脸上的笑容僵住。杰森的手指停在了扶手下的某个位置。达米安的眼神锐利得像刀。斯蒂芬妮咀嚼的动作停了，手还维持着往嘴里送爆米花的姿势。卡珊德拉的视线缓缓移动，扫描着声源处的空气，身体姿态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专注度提升了。
啪嗒。
又一声。更清楚了。就是从半空传来的，没有任何东西在那里。
“什么声音？”提姆压低声音问，目光迅速检查天花板，“管道问题？”
“韦恩庄园的管道系统由潘尼沃斯维护，不可能出现这种疏忽。”达米安立刻反驳，但眼神同样警惕。
欧洛斯漂浮在沙发上空，歪着头，脸上是一种纯粹的、好奇的神情，仿佛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啪嗒。
第三声。
这次，杰森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空无一物。他低声骂了句脏话。
“错觉？”芭芭拉轻声说，但她的手指已经无声地扣住了轮椅的控制器。
“集体错觉？”提姆接口，语气却充满怀疑。
斯蒂芬妮慢慢放下手，小声说：“听起来……像爆米花上的黄油滴下来了？”但她手里那袋爆米花早吃完了。
布鲁斯没有说话，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如同雷达扫描过每一寸空间，每一片阴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继续。”良久，布鲁斯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将空气中刚刚凝聚起来的悚然强行压了下去，“欧洛斯，谜题。”
欧洛斯似乎眨了眨眼，写字板上的字迹变化：【他感到寒冷，一种浸入骨髓的湿冷，无论他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