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前奏曲与赋格》
附中的隔壁班里转来一个新同学。
隔壁班主任带着女生走进教室:“同学们,安静一下。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金溪,从四川音乐学院附中转过来的。大家欢迎。”
金溪有些腼腆地站在讲台上,小声做了自我介绍。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附中这种地方,来个转学生实在不算什么新鲜事。
几个班级都是差不多的老师在带,同学不一定互相熟识、但也在不同场合之下合作过。
金溪转来的这天,几个班里都有接近一半的同学要去参加在市音乐厅举办的青年演奏家音乐会,争取能拿到高规格比赛的入场名额。
梁初灵下午准备去琴房,从隔壁班路过,看着空了一半的座位,又看了看那个有些无所适从的生面孔,有些不忍,走到金溪桌前:“他们都去音乐会了,走,我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吧。”
带着金溪在附中校园里溜达,介绍哪儿是主教学楼,哪儿是琴房,哪个食堂的哪个窗口比较好吃,哪个老师比较严格。
金溪跟在梁初灵身边,听得认真,不时发出哦哦嗯嗯咦的感叹,语气词丰富。
走到琴房时,有间琴房空着。梁初灵随口问:“要进去弹会儿吗?”
金溪眼睛一亮:“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梁初灵推开门。
金溪在钢琴前坐下,略显拘谨,弹了《二部创意曲》的第一首。技术很扎实,虽然有点紧张,但能听出良好的基础和乐感。
弹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梁初灵。
“挺好的。”梁初灵客观评价,“基础很稳。”
金溪立刻笑开:“真的呀?你是我偶像!你超级厉害!你弹琴牛牛的!”
第一次听人用“牛牛的”形容她弹琴,梁初灵没绷住笑出来。但金溪眼神真诚,两人就着钢琴的话题聊开。
金溪性格活泼,说话爱用叠词,这个谱子难难的、那个老师凶凶的、衣服花花的。
聊到兴头上,金溪问:“初灵,你能吃辣吗?”
“能啊。”
“太好了!”金溪一拍手,“我爸还在搬家,等下个月的周末你来我家,我让我爸爸给我们做好吃的!”
梁初灵毫不犹豫答应:“行!”
“而且,我还要给你一个惊喜。”
梁初灵追问:“什么惊喜?”
“现在不能说,说了就不叫惊喜了。”金溪卖着关子。
——
梁初灵和金溪约的饭最终还是没吃上,因为等到了下个月,她生活的重心被另一件事占据:
李寻要参加上海的一场国内钢琴比赛。
这也是为申请学校做准备。
比赛规格不低,门槛设得矜持,邀请了梁初灵出任评委,邀请函发到她邮箱,原本是不打算去的,绞尽脑汁写评语实在难为她。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变化的名字叫李寻。
梁初灵是自己在参赛名单上看到李寻的名字,转而一想李寻确实跟她提过要去参加几场比赛。但还是有奇妙的不爽。
梁初灵改了主意,给比赛组委会回了邮件,接下评委工作。
组委会那边自然是喜出望外,很快发来了详细的日程安排和评委须知。
梁初灵还去问他,如果自己当评委他会不会紧张?
李寻说应该不会吧,应该是会更安心,起码说明比赛会很公平。
两个人如今的关系薄而韧。
她躲着他,他忙于申请,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梁初灵整理不好自己,也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可另一方面,她把他绑在了自己身边,总不能真就撒手不管,任由他在另一条轨道上独自航行。微妙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冒头。
几种情绪交织,对于李寻,她无法面对,又想靠近;觉得尴尬,又觉得需要加深绑定;还有连她自己都没太意识到的,想要进入他生活轨迹的冲动。
李寻的行程比梁初灵更早确定下来。
比赛只是一个环节,他提前一个半月就动身去了上海。那边有位李炽旧识的作曲老师,答应这段时间给他做些针对性指导,也答应给他写推荐信。
另外他还在上海接了两场小型现当代作品的创作沙龙,当作积累经验,也为申请材料增添内容。
演出时间恰好在比赛前两周。演出结束,他正好可以留在上海心无旁骛准备比赛。
一个半月前。
“栗子得找个地方寄养一段时间。”李寻说。
“送我那儿啊!”梁初灵立刻说,随即自己又否定,“呃……还是算了。”
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只橘猫,总觉得自己家不适合养猫。
张姨倒是会细心照顾,可妈女士如今在家,就不免让梁初灵担忧栗子也走向同一种命运。
也担心梁父万一哪天又抽风回来,看到这猫,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话。
“感觉它呆在我家,还不如去寄养呢,至少还有猫猫陪它玩。”梁初灵得出结论。
李寻笑了笑:“我找了一家评价很好的宠物寄养,环境不错,有专人陪玩,每天都会发视频。”
送李寻和栗子走的那天,是个晴朗的早晨。
宠物店里干净明亮,猫舍宽敞,玩具齐全,工作人员看着也亲切。栗子被放进它临时的豪华套间,东嗅西闻,没心没肺。
梁初灵扒着玻璃看了它一会儿,戳了戳李寻:“你看它,一点离愁别绪都没有。”
“这样挺好。”李寻看着栗子。
送李寻去机场的车来了。梁初灵站在原地,看着他放好行李,拉开车门。
“走了。”李寻回头看她。
“上海见。别掉链子啊。”梁初灵挥挥手。
李寻不在的日子,时间好像走得更快。
梁初灵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练琴,用金溪的话说,就是“练得快要冒烟烟!”
金溪太敞亮,居然带自己爸爸做的饭到学校和梁初灵一起吃,仰着脑袋说自己爸爸是厨神!
梁初灵被香晕了,一口气吃了半保温桶的饭,金溪啧啧称奇。
她还没忘:“到底是什么惊喜?”
金溪出奇倔强,就是不说,要下次梁初灵去她家的时候再揭秘。金溪她家住在四十公里外的其它区,太遥远。也挤不出一天的时间去做客一趟,于是就不知道这个惊喜何时才能揭秘。
梁初灵好奇心重,却只能愁得慌。
看着窗外,已是酷暑,阳光灼人。
她拒签了一个快递,也不算快递,是梁父的秘书送到家的,说是补给梁初灵的生日礼物。梁初灵打开,是一个钻石挂坠,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条,让秘书原路返回。
转眼,距离比赛还有一周,梁初灵要出发去上海了。
李寻本来打算过来北京接她再一起去上海,梁初灵想,这不纯粹吃饱了撑着吗?
一巴掌把这想法打回。
李寻没办法,只争取到了在目的地接她。
梁家的司机还没被配回来。
梁父在这方面拿捏得很有分寸,恢复了她的信用卡,但像司机这种便利,就故意拖着,留下一条线索,时时刻刻提醒她上次不听话的代价。
妈女士准备送她去高铁站的想法也被梁初灵拒绝,毕竟大病初愈,折腾一趟太没必要,妈女士只好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
出发那天早上,梁初灵叫了辆专车去高铁站。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
起初一切正常,直到开上拥堵路段。旁边一辆车要加塞,梁初灵这辆车的司机不肯吃亏,喇叭按得震天响,车窗降下,两个大男人就在行驶中对骂起来,词汇量丰富,情绪饱满。
梁初灵坐在后座,感觉头要炸了。
两个人骂得越来越有激情,车速慢下来,最后直接停在了路边!两个司机同时开门,眼看着要下车,还撸袖子要动手,完全无视身后喇叭声,也无视车里的乘客。
梁初灵开口想劝住自己的司机:“你能不能先尊重一下你的工作?把乘客安全送到目的地是基本职业素养吧?有什么私人恩怨不能等送完人再解决?!”
载她的司机正骂在兴头上,被个小姑娘打断,很是不爽,斜眼瞪她:“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没看见这孙子找事吗?”
梁初灵气得在心里咒骂,很无奈,她理智尚在,为了自身安全着想,的确不适合在一个正怒气冲天的男人面前逞口舌之快。
看了看周围,堵塞的车辆越来越多,跟这两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讲道理,也纯属浪费时间。
二话不说,拎出自己的行李箱,走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走到遮阳棚下,梁初灵才觉得一口气顺了点,但怒火更旺!
要不是她爹那个神经病把司机调走,她何至于要自己打车,碰上这种破事!连个靠谱的司机都没有!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梁初灵咬牙切齿拿出手机,准备重新叫车。
正是早高峰,附近车辆紧张,排队显示前面还有十几位。
她烦躁得想踹行李箱时,一辆车缓缓靠边,停在了公交站前。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眼熟的脸。
是林佳妮。
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状态好了很多,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哀戚。
林佳妮叫她:“梁初灵?你怎么在这儿?”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