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信任
距离中考只剩5天。
整个初三都紧张万分,连最调皮的学生也安静下来,睡觉也不敢打出呼噜声了。
课间休息时间是完全没有了,下午放学,老师也留堂至少有半个小时了。
卫南亭拖着一身的疲惫经过姚家,安婶子就神神秘秘地拉着卫南亭。
“婷婷,你猜我今儿见着啥了?你舅妈手腕上戴了块新手表!上海牌的!她说花了55块呢!”
她咂咂嘴,翻了个白眼,“你说她这是转了什么性子?以前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现在倒舍得买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一个乡下妇女,天天在家喂猪做饭,又不用看点上班,看日头起落还不够?戴块表显摆给谁看呐!”
语气里酸溜溜的。
卫南亭知道内情,但是又不好点破。
那手表哪是舅妈自己买来戴的?明明是女方定亲时指定要的彩礼。江华虽一万个不乐意,可为了大儿子的前程,还是咬着牙买了。可是就这么送出去,又觉得不甘心,自己这辈子还没有戴过呢,便先戴在自己手上过过瘾罢了。
到了晚上,卫南亭正收拾东西,就听见舅妈江华进了双胞胎表妹的房间,说的是大表哥定亲的日子,7月4号。
冯蓉蓉要去县城参加中考,自然赶不上;冯玲玲得请假一天,在家帮忙忙活。
“妈!凭啥不等我中考完再办啊?”冯蓉蓉当即就炸了,扯着嗓子喊,“家里好不容易吃顿好的,都不等我!你就是偏心大哥!不等就不等,那你给我钱,我自己去县城买好吃的!”
这几天,江华正为大儿子定亲要花一千多块钱难过,心都在滴血,可是她攒了大半辈子的血汗钱!
被女儿这么一闹,她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拍着桌子吼道:“钱钱钱!就知道要钱!你看我长得像钱吗?不如把我这条命拿去换钱给你花,行不行?”
冯蓉蓉没讨到钱,心里堵得慌:自己成绩本就一般,中考很可能是没戏了,以后更别想从妈手里要到钱了。她梗着脖子犟道:“你不给我钱,我就不去参加中考了!等新娘子上门,我直接找她要!”
江华虽不在乎女儿中考考得怎么样,可真要是让她在家搅黄了定亲宴,耽误了儿子高考,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最后没辙,她只得从贴身的布兜里摸出5块钱,狠狠塞给女儿:“拿着钱赶紧闭嘴!别给我惹事!”
听着舅妈唉声叹气地出来,嘴里念叨着“儿女都是债”,卫南亭却半分同情也没有。
在这个家里,儿子是捧在手心的心头肉,女儿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垫脚石罢了。不过转念一想,舅妈比起自己那个妈,倒还算好的。
要是自己敢张口要5块钱,她妈能直接把她赶出门,一个月都不让进家门的。
同样是当娘的,差别真是天上地下。
听罢,卫南亭进了厨房。
自从大表哥要定亲,家里的伙食是一天比一天差了。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杂粮粥,配着一碟自家腌的咸菜,就算是一顿饭了。
卫南亭舀了一勺粥慢慢喝着,权当咸菜是开胃小菜。
正吃着,舅妈江华走了进来,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
“老幺,你回家的时候跟你妈说一声,让她和你爸早点过来,参加你大表哥的定亲宴。”
卫南亭心里冷笑——舅妈这是觉得定亲花了大钱,想把自己爹妈叫过来“刮点油”呢。面上却适时地装出一脸惊讶:“呀?大表哥要定亲了?”
“是啊,7月4号。”江华点点头,又叮嘱了一遍,“你可记牢了,让他们务必来。”
卫南亭含糊地应着“嗯嗯”,看着舅妈转身回了房。
大舅妈是觉得这次出了大血,要把爹妈叫过来,割点肉下来吧。
依照他妈那个性格,应该会过来的吧。就不知道愿意出多少血了。
不一会儿,舅舅冯善华也蔫头耷脑地进了厨房,拿起水瓢舀了碗凉水灌下去。
这几天舅舅也没精打采的,鸭子也懒得管,早早赶回来就躲进房里。看见卫南亭在吃饭,他只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就也回了房。
卫南亭端着粥碗走到厨房门口,果不其然,听见夫妻俩又在房里商量定亲宴的细节。
“女方那边说要来两桌人,咱们这边至少也得两桌,一共四桌。”江华的声音传来。
“那你就按四桌张罗吧。”冯善华应道。
“荤菜弄两个,够不够?”江华琢磨着,“鸭子咱们家现成的,两只够分四桌,一桌上半只也不少了;再弄个红烧肉,我提前一天去张屠夫那儿订两斤肉。”
“会不会太少了?”冯善华有些犹豫,“咱们大头都花了,别在吃的上抠抠搜搜的,要是女方那边挑理闹起来,耽误了儿子前途就不值当了。比起彩礼,这吃的算小头,多弄两个荤菜吧。”
“那行。”江华改口道,“那就一桌上一只鸭子,再去张屠夫那儿订四斤肉,一桌上一斤;对了,村东头黄家不是在水库里打鱼吗?我去跟他们订点,加个鱼菜。”
“嗯,这样稳妥。”冯善华应着。
“素菜咱们自留地里都有,青椒、茄子、豇豆、冬瓜、南瓜、豆子啥的。”江华安排,“明天你去地里把菜都摘回来,豆子让妈提前剥好就行。”
“厨子找谁呢?”冯善华问。
“我看村长媳妇就行,她厨艺好。”江华说,“明天我捡几个咸鸭蛋送过去,请她来帮忙。”
“行,这事儿你看着办。”冯善华应了,又问,“坛子里还有多少咸鸭蛋?”
“上次给儿子拿了些,估摸着还有五六十个吧。”江华想了想回道。
“那宴席上就一人分一个。”冯善华说,“村里的长辈也要来,咸鸭蛋煮好就整个装碗里端上去,一人手里拿着也好看。”
“好,就这么办。”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就把定亲宴的事敲定了。语气里没有争执,全是商量着把事情办好的妥帖。
江华觉得,日子就该这样,凡事有商有量,不吵不闹才安稳。现在只盼着定亲宴顺顺利利,儿子和未来媳妇以后也能像他们这样,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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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老二刚一只脚跨进门槛,就觉眼前有个黑影带着风直扑过来。
他反应极快,侧身一躲,同时伸手一抓,稳稳将那东西抓在了手里。
“老汉,就算您老想我想得紧,也犯不着用石头‘欢迎’我吧?”他笑着弯腰,把石头搁在门后,拍了拍手上的灰。
“你个臭小子!在外野了这么多天,死哪儿去鬼混了?”堂屋里,廖老爹把旱烟杆往桌角一磕,眼睛瞪得像铜铃。
廖老二满不在乎地晃过去,将背上鼓囊囊的包袱往八仙桌上一掼,抖着二郎腿嬉笑道:“老汉,你可别狗眼看人低,我这回出去是正儿八经办大事的!”
“啪!”廖老爹蒲扇般的大手拍在他后脑勺上,“小兔崽子说什么浑话?老子是狗,你就狗儿子?我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