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暴雨世界(完)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回荡在宴会大厅内，已经趋于平和的气氛重新被引燃。
丛野抓住舞台上枪响时、对面老杜等人出神的瞬间，率先出手击杀了一个小队长外加三个搜救队成员；但整体素质差距，等老杜等人反应过来，立刻反杀了他们近十人。
而这短暂的交锋期间，所有人都看到了舞台上的场景。
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同，谭哥并没有死。
他和阮队长面对面，两人的姿势几乎完全一样，右手持枪抵在对方额头上，左手成拳距离彼此的脖子不到5厘米。
老杜等人惊喜，立刻挺直了腰杆。
他看了看仅存的5个小队长，除他自己外，还有王阳、老金、蝎子、毒蛇；又扭头看向身后，被分到他手下的郭子和斌哥都不在，许是死在刚才的混乱里了。
“老金，掩护蝎子把地上那把枪拿回来，挑个信得过人用枪；王阳，警惕对面的人，找机会把那个丛野给我干掉！”
“好！”
“是！”
老金扭头看了眼舞台上，眼里闪过迷茫、不解和难过，他捏紧手上的枪，选择听从老杜的命令。
谭哥说过，他不在的时候他们都要听老杜的，老金不服气过，但打了几次交道，发现对方确实比他聪明，那就听着吧！
安排好其他事情，老杜抬脚便去了舞台方向。
另一边，丛野倒没有去舞台那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但知道只要阮队长不死，他们就没有输，而且对面一定有人盯上了自己。
他现在必须活着，否则本就是因他而聚起来的这群人，会立刻变成散沙。
现在只看舞台上到底如何发展了。
而此时此刻，阮从风依旧在震惊，她确认枪里有子弹，确认手枪上了膛，确认自己真的扣动了扳机，更确认子弹击中了谭鸿飞。
但他没事！他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有人在梦里给了我诺亚方舟……我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一睁眼，我真的在这艘船上。”
——“物资不用操心，我来解决。”
——“我必须在三个月内救下三万人，否则世界会毁灭。”
——“恭喜你们，也欢迎你们来到我的王国。”
——“阿风，你真以为他们这些人是我的倚仗吗？”
“……”
无数谭鸿飞曾说过的话出现在阮从风脑海里，几乎瞬间，她意识到一件事。
“你有……”她想说，但喉咙似乎被东西堵住，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她眼里闪过了然，但并不害怕，甚至有些兴奋。
她收手枪，而后右手成拳迅速挥出，打向谭鸿飞的脑袋。
“打一场。”她说。
“好！”他笑着应道，同样将手枪收进系统背包里——这一动作他没有避着阮从风。
台下，老杜举枪，试图直接击杀阮从风，在他看来谭哥已经解除了危机，那么当务之急，当然是迅速击杀这群背叛者。
“老杜，不许开枪！”
台上，谭鸿飞喝止了老杜的动作，但对阮从风打来的那一拳却不闪不避，他已经开启了从商城里换来的能量罩，10分钟内免疫一切伤害。
阮从风一拳落下，却仿佛砸在钢铁上，对谭鸿飞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自己的手被震的生疼。
而不等她收拳，谭鸿飞的攻击便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有能量罩在，他不需要防守，只需要进攻、进攻、不断进攻！
但反观阮从风，她在尝试攻击几次发现无果后，便放弃进攻转成了一心防守。
然而随着谭鸿飞攻击节奏的加快，她的防守开始出现漏洞，一次又一次攻击落在她身上……肩膀、胳膊、大腿，甚至头部、肚子、心口……
第三分钟时，她被一击打中太阳穴，猛烈地撞击带来阵阵眩晕，她第一次倒下；谭鸿飞负手站在一旁冷眼看她，嘴角带着讥诮的笑。
第五分钟时，她被一脚踹中腹部，倒飞出去3米，背部重重砸在墙上，又反弹回地面。
第六分钟时，她第五次倒下，头上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鲜血滑落染红了她半边脸。
第七分钟时，她第八次倒下，浑身骨头如散了架一般，左手手腕已经骨折；谭鸿飞居高临下看她：“还起得来吗？”
阮从风仰头，嘴角带着张扬的笑：“你不想杀我。”
话音未落，便吐出一口血来。
第八分钟时，她第十一次倒下，这一次，她足足在地上躺了20秒。
丛野不忍心得闭了闭眼睛，这不是对战，这是单方面的殴打。
他身前，突然有人绝望的跪在地上，声音惊慌中带着祈求：“我错了我错了！谭哥，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什么都没做！！”
“杀了他。”丛野没睁眼，低声道。
一旁，李良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直接刺进了他的后心口。
能在末世活下来的人，除了少数幸运儿，大多都是狠人，大家或多或少手上都沾了血，杀人并不是难事儿。
“别以为还有退路，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他们死。”丛野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声音冰冷：“既然选择跟了我，就跟到底，否则只有死一条路。”
他们没有退路的，谁都没有。
既然选择跟了阮队长，就必须跟到底，他是最没有退路的那一个。
虽然不知道阮队长为何不还手，只一味防守，但他记得她眼底跃动的火苗，那般耀眼，璀璨到了极致；她不会轻易服输，更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有相信她。
但有如此信念的人，并不多。
虽然在他警告后，原本躁动的手下们安静了许多，但大多人眼神飘忽，行为摇摆，似乎在为自己找退路，甚至有些离门口比较近的人选择悄悄移动，试图离开大厅。
而相比较丛野这边，老杜等人就更加的士气大振了，不少人跃跃欲试，试图直接冲上去搞死这群叛徒，但都被老杜拦了下来。
不急，不急，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敢在谭哥的地盘上搞事儿，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舞台上，阮从风终于站了起来，但仍摇摇晃晃时，谭鸿飞已经出手，一拳打在她的脑袋上，下一秒她眼前一黑，第十二次躺在了地上。
“还不认输吗？”谭鸿飞问。
阮从风倔强地仰头，不开口。
“你现在低头，我会既往不咎。而且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将会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会给你仅次于我的最大权力，满足你的所有野心，我们一起打造一个最伟大的王国。”
谭鸿飞循循善诱，给出了他认为的最大诚意和耐心。
阮从风布满血迹的脸上露出一分并不明显的笑来，声音轻巧，如风一般掠过谭鸿飞的耳际：“谭哥，你该知道我不会低头，你懂我的。”
谭鸿飞表情凝固，眼里闪过不甘，能量罩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他知道自己必须该动手了。
但，他依旧舍不得杀她。
等等，可以再等等，他还有一分钟。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低头呢？”谭鸿飞呢喃：“来日方长，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对我下手。”
“那如果我说我低头，你信吗？”阮从风声音轻轻，仿佛卸去所有伪装一般，无害，温和。
谭鸿飞低头思索片刻，连他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是啊，他信吗？他不信的啊！所以，他在等什么呢？
“老杜，动手吧，全都绑起来，反抗的人都杀了。”谭鸿飞背对着老杜，头也不回的下令道，他始终低头看着阮从风，眼里的惋惜一闪而过。
“还打吗？”他问。
“打。”阮从风应道，却没有立刻站起来。
她的身体的确已经到了极限，哪怕只是动动手指，也会引得灵魂颤栗。
她双手撑在地上，努力站起来。
还不到倒下的时候，她必须站起来。
汗珠混杂着血水自额头滑落，模糊了阮从风的双眼，但视线里，台下众人的表情格外清晰。
冷漠的、嘲讽的、仇恨的、鄙视的……不一而足。
但很快，她看到一个人，他的表情迷茫而痛苦、眼神不解又心疼。
是老金。
老金啊，阮从风不解，他在心疼什么呢？
不理解，那边不去想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台下，老杜等人已经听令开始行动。
趁着刚才众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台上，王阳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了起来。
如今谭鸿飞一声令下，他接连三枪打出，一枪瞄准丛野，另外两枪瞄准了离丛野最近的两名持枪者。
丛野反应快躲了过去，那两人运气却没那么好，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人被击中腹部动脉，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而这三枪仿佛是信号，离大门近的人开始转身便逃，离敌人近的人大面积跪下求饶，除他亲手提拔的几个亲信依旧坚定站在他身边外，其余人几乎全部选择了投降。
果然是乌合之众，一点挫折就退缩。
一旁，宋河看到丛野的表情，没忍住摇了摇头，聪明是聪明，但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
这才哪到哪，事情早着呢！
“丛野，你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用灰心。”宋河侧头，对丛野说道。
“嗯？”丛野一愣，看向宋河。
“今晚的战场，我们不是主角。”宋河说着，看向了宴会厅大门方向。
那里，赵秋月一马当先，与跌跌撞撞向外逃去的男人擦肩而过，她表情坚毅，像一名慷慨赴死的勇士。
杨宁，肖橙，李巧枝，就连独臂的叶问灵也都紧随其后，她们只比赵秋月落后半个身位。
再之后，一个又一个坚毅的面孔出现。
“这是她们的战场。”宋河轻轻道。
男人们被集中在一楼，他们不被允许外出，但有最低的生存保障，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动；同时，他们可以靠劳动换取更多的食物，可以通过努力爬上更高的楼层。
野心诱惑部分人参与这次行动，但也只是参与，当注定失败时、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们会选择放弃。
但女人们不同，她们的居住条件、生存环境都更好，但她们被当做资源和货物，没有自由，没有选择，曾经黑暗的过去如悬在头上的利刃，她们没有退路。
这是她们的战场，一个选择了就不能撤退的战场。
没有武器？大厅随处可见的椅子、酒瓶，都是她们的武器；力量不如男人？她们人多啊，二打一，三打一，实在不行四打一，怎么不能打呢？
能在末世活到现在的男人不简单；
能活到现在的女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狠，她们对自己狠，对敌人更不会手下留情。
她们如洪水一般涌入，迅速席卷整个宴会厅，其声势浩荡，瞬间便吸引了所有目光。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杜冷笑一声，立刻举起手上的枪。
但下一秒，有人把他持枪的手按了下去。
“老杜，我媳妇在那，不能开枪！”一旁，王阳声音急切。
“你媳妇？呵，那是叛徒！”
老杜声音冰冷，说着又举起了枪，并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
老杜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自己左胸口，又努力抬头试图看身旁的王阳。
但他失败了，头刚抬到一半，整个人便无力的倒下。
他的左胸口，一朵绚烂的血花正在绽放。
他死在了最信任的战友手上。
不远处，蝎子和毒蛇目睹了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冲王阳举起了枪。
但天生神射手的五感让王阳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他扭头，正好看到赵秋月一手一个啤酒瓶砸在一个男人的头上。
原来他媳妇这么能打啊！
“如果……如果……”
他呢喃这两个字，原来如果是这个意思。
可是他选择跟着谭哥，不就是因为谭哥能让他媳妇和孩子过好日子吗？
如果没媳妇了，他还干什么？
王阳扭头，毫不犹豫朝毒蛇和蝎子开了枪。
他身后，毒蛇和蝎子不甘的倒下；
王阳看向舞台上那个背对着他的、曾经如神祇一般的身影，低声道：“对不起，谭哥……”
而后，他开始寻找最后一个还活着的、手里有枪的队长——老金，他不能让媳妇的安全有任何威胁。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短短二十秒不到，局势来了个大反转。
丛野看得目瞪口呆，但他聪明，很快想通了各种关键。
但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他就有些伤心了。
“原来阮队长一早就知道我的人靠不上啊！”
让人传的纸条上言辞恳切，一副重任交到他手上了的模样，结果他其实就是个撑场子的、吸引火力的、当对照组的。
伤心.jpg。
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始行动，趁乱多抢点枪回来才是正道。
宴会厅重新乱成一锅粥，舞台上，谭鸿飞被气笑了，他从系统背包里掏出手枪，抵在刚起身到一半的阮从风头上。
“很好，阿风，你很好！”
短短一晚上让他一周基本白干，怎么能不好呢？
谭鸿飞头一次生出后悔的情绪来，如果一开始就杀了阮从风，如果他不试图征服她，如果……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能量罩倒计时只剩下不到20秒，谭鸿飞低头看女孩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身体，缓缓给手枪上膛。
“丛野给的名单，都是假的吧？”谭鸿飞声音冰冷，问道。
“嗯。”阮从风点头，两人见面总需要点借口吧，要不然怎么给他交代？她晃了晃虚弱的身体，一副快要倒地的模样，却依旧表情倔强：“我还没输，还可以继续打。”
“继续打？”谭鸿飞嗤笑，眉眼间尽是讽刺：“你已经没资格了。”
倒计时最后十秒，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最后一会儿，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不仅有**，而且我重生归来，世界的主角是我，天选之子是我，你拿什么和我斗？你什么都抢不走。”
“是吗？”
阮从风笑得虚弱，表情竟有些温柔。
能量罩倒计时只剩最后三秒，阮从风脑海里的倒计时也只剩最后三秒。
是的，她一直在计时。
她不知道能量罩生效时间到底是多久，便每个整分钟试探攻击一次，虽然每次都因此而被击倒，但她从未放弃试探。
就好比现在，她同样不知道是否会成功。
她像一个疯狂的赌徒，在生命走到最终终点时，拿出一切来□□。
若成功了，她和他同归于尽，这次行动便不算失败，后续能走多远就看杨宁她们自己了；若失败了，那便只能说一声遗憾，她也尽力了的。
倒计时最后一秒，谭鸿飞将女孩的模样刻进脑海深处，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倒计时归零，谭鸿飞扣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