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共犯
“你没必要搞宁死不屈那一套,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把情报告诉我,我帮你在地狱厨房找医生,避开FBI,双赢的选择就摆在你眼前,还是说你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朱蒂余光向下瞟去,头目伤口上流下的血已经在地上积起了一滩小小的血泊。
她持枪的手依旧很稳。
头目暗自咬牙,枪口缓缓移开,就当朱蒂以为对方态度松动的时候,他猛地抡起手枪朝她的脸上狠狠砸过去。
只见手枪在空中划过弧线,距离太近,她根本反应不过来,手上动作已失了稳重,下意识向下开枪去。
头目只觉得自己大腿一痛,起跑的姿势彻底没了平衡,向前栽去。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朱蒂倒退几步,后背抵住生锈的铁门,捂住自己隐隐发蒙的脑袋,声音紧绷,“现在您满意了吧?”
她看着面朝下倒在地上的男人,很快地遮掩住自己眼中的不愉,佯装无辜,“原来您喜欢用这样的姿势聊天吗?”
他的声音沉闷,音调几乎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汉娜碰了她不能碰的东西,你也要步她的后尘吗?”
“瞎说。”朱蒂单手反复揉着自己的脑袋,起身晃动着身体,试图抖掉后背上沾染的铁锈,“你根本不知道汉娜在哪,你们甚至都没抓住到她。”
“那个传真,上世纪伤病员绝版照片?,就这么值得你们一波又一波地去送?”连绵的疼痛蔓延到她的整个头部,这让她心情变得有些不爽。言语也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朱蒂感受着自己不断跳动的太阳穴,目光投向男人因疼痛而抽搐痉挛的身体,向前几步,从兜里掏出绷带帮对方包扎起伤口,以防他因失血过多昏迷,甚至因此而死去。
头目的脸因为她并不温柔的动作而变得狰狞起来,他小口小口地抽着气,接着说道,“你根本不知道我背后的组织多么强大,我们能…”
朱蒂没兴趣听他宣讲黑恶势力,干脆用手狠狠掐了一把还在渗血的伤口。
“呃!”他的声音陡然变调,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近到她可以看到对方发白的脸色。
朱蒂手上动作不停,“说点有用的,行吗?”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头目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
“那可多了去了。”她给头目翻了个面,开始处理他手上的伤口,“比如传真背后的含义,比如老A,再比如26号公寓。”
他神色一凛,完好的那只手刚想动一动,就被朱蒂拿脚用力踩下。
她眼疾手快地朝对方即将发出惨叫的嘴里,塞入替换下来的脏绷带。
大腿上的刚刚缠好的绷带迅速被血浸透。
朱蒂不得不从兜里掏出止血扎带,“报一丝啊,好像打到你股动脉了。”
“…”头目的脸变得煞白,接着隐隐约约的月光瞧去,那灰败的脸色昭示着不安。
门外传来脚步声,朱蒂神色不改,头也不太,动作不停。
反倒是头目紧张起来,浑身僵住,动也不敢动。
线人的脚步声其实很好认,他总懒得抬脚,前脚掌抬起,后脚跟拖地,一轻一重的紧赶着的响声相当好辨认。
“问到你想要的情报没?”铁门一开一合间,楼梯道里橙黄的灯光照进来,线人诧异地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以及他身下的血泊,“动作这么快?”
朱蒂脸上也没带什么遮盖物,他由此推断道,“要帮忙抛尸吗?”
“…他还没死呢。”她估摸着男人的出血量,“不过也快了吧。”
“我还没问到我想要的情报呢。”止血扎带已经安排上了,朱蒂拨开身体逐渐瘫软的男人的眼皮。
他的眼神已经微微涣散了。
“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黑诊所吗?”她不情不愿地请求道。
很难讲清朱蒂对头目的揣测,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头目一定没有必死的觉悟,不然他最后一颗子弹干嘛要喂给铁门呢?
头目被推进手术室,没过多久,他身上的子弹就被送了出来,接着他们被引到病人床前。
头目被换上病号服,原有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的夹层里。
“你说这里会有吐真剂吗?”她把脚翘到病床上,歪头询问线人。
“哪里有那种高级货。”线人没介绍地狱厨房□□的手段。
她不会喜欢的,他想。
头顶上的白炽灯摇晃着,一旁输液器不紧不慢地滴着,线人倚着墙,毫不在意沾上墙灰,这间诊所最大程度上利用了空间布局,所以的病人都挤在同一个屋子里,只间只用帘子作隔,所以此刻,打鼾声、呼吸声充斥着整个屋子,万幸此刻不是什么□□火拼的季节,不然他们还有可能欣赏到地狱厨房优美的语言艺术。
哦,还有若隐若现的脚臭、消毒水味,万幸的是他们已经适应这个颇为复杂的味道了。
朱蒂盯着脸色逐渐健康起来的头目,目光专注,但灵魂肯定不知道又跑哪去转悠了,线人则盯着她的眼睛。
眼睛很好看,他想,像是曾经入手过的金珀变种,深色的柳青珀那般,浓绿夹杂着浅浅的茶色。
那里面封存着不知名的昆虫,看起来栩栩如生,但它已经死了,栩栩如生地死着。
头目最后肯定还是要死的,至于是朱蒂杀,还是线人杀,没有区别。
线人不想暴露自己疑似两头吃的行为,那会让他的营业额下降。
朱蒂不想让这事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但认真的吗?有些事惹上了就很难脱身了,比如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听不看不说不参与。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凉意钻入房间,勾得帘子摇晃起来。
线人起身关窗,有雨丝借着风势,打在他的脸上,在关上窗户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朱蒂在玻璃上浅浅的虚影,仿佛置身雨幕。
很久以前,也不算太远的时候,朱蒂曾因为人手不足而邀请他一起去当义工。
布鲁克林区儿童福利院的读物没几种,想摸鱼的线人没好意思拿手机刷视频,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它们。
绝大多数都是美国队长和咆哮突击队的故事,毕竟是布鲁克林出去的名人,就地取材就是方便些。
从挂在墙上的照片来看,他们还组织过去美队博物馆的参观,一排豆丁仰着头看投影的模样,竟然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幸福感。
朱蒂跟院长说话的温柔样简直让他的眼珠子瞪出来。
主要是院长在说,朱蒂负责在一旁点头,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年长女人絮絮叨叨些未来的安排、安稳的工作什么的,人老了以后可能就是喜欢瞎操心吧。
临到走的时候,天下起了雨,他们接过院长递来的伞,走在布鲁克林的街道上,公交亭有些远,路上他们东扯西扯了些什么,线人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朱蒂坐在亭下,雨伞往下滴着水,她眼里没什么情绪,有也只是平静,伸出亭外的手感受着雨的力量。
“好像淋一次暴雨啊。”她梦游似地来了一句。
听,她又在说同样的话了。
玻璃上的虚影动了动,两人对上视线,又别开,她就像从前那样对着他扯出一个笑。
仅仅只是出于礼节。
直到头目幽幽转醒,两人也没说一句话。
“嗨~”朱蒂将头凑到头目面前,“你看我多守信用。”
头目顺着朱蒂手指的方向看去,点滴映入眼帘。
“所以该你坦白了,”她抓住头目没有扎针的那只手,目光切切地望着他,“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可就要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