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 95 章
“谁敢!”
电光火石间,寒刃出鞘!
突厥精锐如狼似虎般骤然突进,席间护卫瞬间收缩,形成一道森冷的半弧,将谢令仪与照夜死死困在核心,空气仿佛被抽空,只剩下兵甲摩擦的刺耳锐响。
千钧一发!
侍立在谢令仪身后的玄衣侍女,眸中厉色一闪,足尖猛地发力,“哐当”一声巨响,沉重的宴桌竟被一脚踢翻,酒器菜肴四溅纷飞。
而她身形已如一道撕裂夜空的黑色闪电,瞬息掠至谢令仪身前!
素手探向腰间,银光乍泄!
一条盘踞如蛇的银丝软鞭赫然在手,鞭梢赫然绑缚着三支寒芒吞吐的柳叶利刃。照夜双手扯紧鞭身,腰肢拧转,手腕一抖——
“呜——啪!”
破空厉啸,鞭影如毒龙出海,带着森然刀光横扫周遭。几个猝不及防的突厥兵只觉面颊、臂膀一凉,皮甲撕裂,鲜血瞬间沁出。
扶风沟畔,李若澜的背脊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硬弓,手腕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摆,身后数名轻骑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分东西两路疾驰而出,马蹄裹布,直插敌后。
王座之上,乌维可汗被谢令仪那句“谁敢”震得心神一滞。然而,当他暴怒的目光下意识扫过那道护主的玄色身影时,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那侍女——鹰钩鼻,玲珑眼,一头浓密的乌发编成利落的发辫盘在两侧鬓边……眉眼轮廓,甚至倔强神情,竟似极了当年那个在可汗大帐中,为护他而遍体鳞伤、却永不低头的母亲——赫连兰烬!
再看她手中那柄缠绕着利刃的奇异软鞭……乌维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滚烫。
记忆如决堤洪水,汹涌倒灌。母亲……她最擅长的,便是这神出鬼没的软鞭。可那时,父汗帐下姬妾如云,王子众多,他们母子势单力薄,受尽欺凌。年轻的兰烬性烈如火,哪怕明知不敌,被逼到绝境时,也会毫不犹豫地抽出鞭子,像头受伤的母狼般疯狂反击!
结果往往是换来更凶残的围殴毒打。小小的乌维,目睹母亲一次次倒下,心如刀绞。他想了好久,终于磨了几把锋利的木刀,偷偷绑在了兰烬的鞭梢上。他记得自己仰着小脸,眼神晶亮又凶狠:“阿娘!抽他们的眼睛!用这个!”
那带着木刀的鞭子,成了他们母子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利器,也曾短暂地带来过喘息。
王座上的人,如同被最深的梦魇攫住,浑身僵硬,那一声“格杀勿论”的命令死死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身侧的李若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失神与目光的凝滞,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场中那个身手不凡的玄衣侍女,又瞥见谢令仪唇角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一个念头如毒蛇般钻入脑海——这莫非……是谢令仪精心布下的一局?故意激怒,引蛇出洞?
她心头警铃大作,纤纤素手立刻攀上乌维的手臂,带着刻意的柔媚与提醒,轻轻晃了晃:“王上?”
不料下一刻,乌维竟像是着了魔魇,猛地甩开她的手,失声吼道:“住手!都不许伤那个侍女——”
谢令仪嘴角那抹隐秘的微笑终于清晰了几分,面上却依旧冷若寒霜,厉声叱道:“谁敢动本宫分毫?!”
她向前一步,广袖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本宫乃北襄国母!广平谢氏家主!身后与陇西李氏、西平梁氏共享雄兵之盟!”她抬手指向鸿沟对岸那沉默如山的黑色军阵,声音穿透朔风,掷地有声:“我北襄十万铁骑,就在这丈外之地枕戈待旦!今日,若本宫与随从在此损伤半分,明日,我身后之人,必将倾举国之力,踏平突厥王庭,血债血偿!”
“踏平王庭……血债血偿……”
乌维如遭雷击,怔立当场!这掷地有声的威胁,这借势压人的凌厉姿态,为何……如此耳熟?!
一个遥远却无比清晰的声音,猛地撞入他的脑海,与眼前女子的话语轰然重叠:——“我乃□□可汗之子!戎狄克烈可汗嫡亲外孙!今日,若我与阿娘在此损伤半分,明日,我外祖父的铁蹄必将踏碎此处,绝不轻饶!”
那是……年少时孤立无援的他,在无数次欺凌中,唯一能用来震慑敌人的、色厉内荏的嘶吼!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惊愕、恍然、乃至一丝惺惺相惜的激赏——如同滚烫的岩浆,猛地从心底喷薄而出,几乎淹没了他方才的暴怒。
他大步上前,猛地挥手:“退下!”
闯入的突厥兵卫如潮水般迅速退散。
乌维的目光在谢令仪那张冷艳逼人的脸庞,与照夜那酷似故人的眉眼间反复流连,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竟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说得好!痛快!”
眼见突厥兵锋骤敛,扶风沟对岸,紧绷如弦的北襄将士们,齐齐松了口气。谢令仪遥遥朝他们挥手,姿态从容,示意大军按计划退守至杻阳山外。
这识趣的退兵之举,让乌维脸上瞬间阴转晴,喜笑颜开。他满意于谢令仪的审时度势与“示弱”,当即鸣金收兵,率部退向霜刃岭方向。
尘埃落定,他抚摸着腰间的狼头绶带,目光灼灼地锁在场中那对主仆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朗声道:
“本王,欲纳你们主仆二人!”
谢令仪神色沉寂,面上并无异色,关外物产贫瘠,突厥作为关外霸主,极擅长掠夺抢占。
而且,只要他见了照夜,就一定想收入囊中。
只是该有的推辞还要有,时机未到,还是要吊足乌维的胃口。
“我为北襄国母,岂能二嫁他人?”
乌维哈哈大笑,眼中多了丝对汉人独有的蔑视:“你们中原那群臭墨水的文化,在草原可不中用。”
“我纳你们,是知会,可不是求亲!”
他从怀中掏出信函朝谢令仪扬了扬:“给你们北襄皇帝的信,只要他着你与侍女和亲,我突厥便退居王城,不再前袭。”
谢令仪瞥了眼他手中的信,眼底浮出一缕冷意,依照段怀临的性子,能用她换北境安定,这笔买卖很划算。
这封信的结局,显而易见。
面上,她的眼泪顷刻浮落眼眶,一滴滴落在地毯上,带着哽咽道:“我在北襄为一国之母,如今你已有可贺敦,那我是什么?妾?仆从?!”
乌维一时语塞。原以为这汉家女子清高刚烈,少不得要寻死觅活地闹上一场,未料她竟已开始盘算起名分地位。这般不念故土、轻易背主的行径,实在令人齿冷。他眼底掠过浓重的鄙夷,连带想起北襄出身的李若光,胸中亦翻涌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