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礼不可废
打头的黑衣蒙面人叫道,“我们只劫财,不害命,听说贵人刚刚得了笔意外之财?如此巨财想必贵人拿着也不太踏实吧?”
“这是劫到小爷头上了!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乃……”话到一半被呈儿捂了嘴。
大头与大健拿了兵刃,走下马车。
大头单手拎一把长刀,那刀瞧着便不菲,刀刃如雪,泛着冷光,是饮过血的刀。
他们二人瞧着功力非凡,对上十几个人不落下风。
陈子显一惊,要向旁边躲去,却被黑衣人围挡,刀光剑影不长眼似的往他身上招呼。
“打我干什么?我跟他不是一路啊匪爷!”陈子显一边躲一边叫。
林暄和这时探出马车,喊了一声,“子显兄!外面危险!你快到马车里来!”
陈子显周围的剑势缓了片刻,紧跟着更加紧迫地逼了上来。
陈子显吃喝玩乐是一把好手,打架斗狠却不在行,他躲得狼狈,几次与利刃擦肩,忍不住叫骂,“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也敢劫!明天就让我爹派人来清匪!端了你们老巢!诶诶诶……匪爷!”
马车在大头与大健护卫下渐渐脱离包围,陈子显眼看着马车离他越来越远,黑衣人逐渐将攻势转移至他的身上,一个不慎,脖子一凉,四五片寒刃贴着他脖颈给他建了个冰楞楞的围脖。
他不敢动,冷汗刷刷直下,“匪爷,刀剑无眼!可千万拿稳!手别抖啊!”
那蒙面人终于开口,“喊他停下,十万两赎你的命,否则叫你即刻人头落地。”
说着,寒刃逼近两分,陈子显脖子刺痛,有温热贴着他脖子流了出来。
陈子显立刻大喊,“兄台!兄台救命!”
林暄和掀开车窗看了一眼,“子显兄有危险!”
“公子!别管他了!”呈儿将她拦了回去,又转头对大头和大健道,“先送公子回去!”
马车没有丝毫停留,愈来愈远,一个黑衣人贴着陈子显的耳边叹了一口气,陈子显愈发绝望,连连道:“我爹有钱!我爹是御史!我爹有钱!别!别杀我!”
他一边说,一边自怀中将所有银钱都掏了出来,除却从林暄和那里赢来的一千两,还有他自己出门时带的几百两银子。
黑衣人拿到手里数了一下,“才这么点儿?你打发叫花子呢?御史之子?呸!老子还是太子呢!”
“不敢不敢!匪爷!我爹真是御史!你派人上陈府送个信,别说十万两了!二十万两我爹眼也不眨一下的!”
“到你陈府送信?送什么信?当老子傻吗?等你们带兵剿匪?剿老子?”
这时左边的黑衣人在陈子显身上摸了摸,道,“他身上没钱了。”
右边的黑衣人道,“没钱了,杀了就是,跟他废什么话?”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纷纷附和,“杀了他!他爹与那姓廖的是一伙!剖开他肚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咱们的民脂民膏!”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夺命般的声音此起彼伏,陈子显腿都软了,又碍于脖子上的寒刃不敢妄动。
打头的黑衣人拿剑在他肚子上比划了一下,看样子当真要将他肚子生生剖开。
陈子显怒骂一声,“一群狗娘养的!敢动我!等着我爹叫你们偿命吧!”
寒刃举起,骤然斩下,陈子显哆嗦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倏忽一道尖锐破空之声响起,耳边擦过一阵冷风,脚下传来哀哀痛呼。
陈子显睁眼,见那黑衣人不知已然兵刃脱手,右肩之上扎了一根箭羽,一手捂着伤处,指缝中洇出血迹。
马蹄声自远而近响起,他下意识抬头,只见一片张扬的孔雀蓝骑在一红色骏马之上,一手持弓,一手握缰,马奔腾得飞快,他在马背之上半俯着身躯,春风猎猎,衣衫耀眼。
陈子显呆愣片刻,旋即矮身在地上一滚,躲过了黑衣人的刀剑。
黑衣人又要逼近,那抹孔雀蓝奔腾着,越驰越近,而后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钞票,猛地在马背上豪气万丈地这么抬手一扬。
“银票!十万两!来捡啊!”
白花花的票子纷纷扬扬被风吹起,密密麻麻飘荡在空中,犹如被囚禁在罐内的蝴蝶,罐子摔碎后骤然飘荡着四散开来,争先恐后地振翅而出,拥抱自由。
那抹孔雀蓝穿过飞扬的白花花的蝴蝶群,来到陈子显面前,却没马上救他,而是唇角勾了一抹肆意的笑,说道,“喂,你求求小爷,小爷搭把手呀。”
傲得像一只小孔雀。
陈子显能屈能伸,立刻道,“求兄台救命!”
林暄和这才自马上矮下身,向着陈子显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上来!”
陈子显心脏狂跳,没有任何思考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借力跃上马背,坐在她的身后。那只手又细腻又软,陈子显心中生了一丝异样。
刚上马,身躯不稳,他双手握着她的腰借力稳了一把,又觉这腰细得过分,高高马尾奔腾之中不断擦过陈子显的脸,陈子显脸痒,心底竟也隐秘地升起一股痒意。
黑衣人见了银票,纷纷去捡,没人去阻他们,林暄和带着陈子显顺利离开。
林暄和一边纵马,一边惋惜道,“十万两就这么没了!实在可惜!”
陈子显没搭话,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描摹面前的背影。
林暄和没听到他的回话,心下微微一紧,以为他起了疑心,又道,“小爷可是救了你一命,子显兄,这钱小爷不指望你还了,小爷也不缺钱,但是恩情你得记住。”
陈子显这才接话,“当然,只是不知救命恩人姓甚名谁?改日定然带我爹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便免了。”林暄和深知没有任何目的的善举最易引人怀疑,尤其是陈子显这种不知善意为何物的人,他们不会毫无缘由地帮助别人,因此也不相信有人能毫无缘由地帮助自己。
林暄和道,“你刚刚说……你爹是御史?”
陈子显顿了一下,道,“不错,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兄台尽可明说。”
“你爹是御史,你爹能给我在京都搞个官当当吗?”林暄和声音中带了丝雀跃,“小爷是徐……”
她说到一半顿了顿,似乎才想起呈儿的叮嘱,过了片刻才道,“徐……朗,你叫我徐朗吧。”
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
姓徐,与高家廖家并列五姓七望之一的徐家,怪不得不缺钱。清河郡徐家……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徐不周?他是徐不周?
陈子显道,“做官哪有现在自在?”
林暄和也不解释,座下骏马速度慢了些许,“你这是不答应?小爷十万两可是为你砸出去了!忘恩小人!给小爷下去!”
“徐兄莫急,区区一个小官算得了什么呢,你只要不嫌烦累,我立刻便能为徐兄安排,只是不知徐兄何苦干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
二人交谈着,林暄和之前乘坐的马车出现在视野之中,马已被解下,只剩了车厢,呈儿几人焦急地站在车厢前等着,看见他们骑马回来,关切地向前迎了几步。
林暄和像没看到他们一样,终于说到了重点,吞吞吐吐道,“还不是清河郡赈灾款……说好的前几日就该拨下来了……这十万两算什么?小爷最近看中了一个院子!我爹……”
她话还未说完,呈儿立刻打断,“公子说什么呢!快下来让我看看可有伤到了哪里?”
大头大健将红马重新套了马车,林暄和被呈儿拉进了车厢,陈子显垂眸沉思片刻,跟着上了马车,见那婢女仔细捧着那小公子手,仔细给那小公子的手指上药,看伤口,应该是刚刚拉弦射箭之时被弓弦所伤。
手也太嫩了。
他毫不见外地在一旁坐下,说道:“徐兄不仅腰比女人细,手比女人更软更嫩一些……不会真的是……”
日头西沉,金黄色的暖光自车帘缝隙中穿过,照在林暄和脸上,为她五官渡上一层柔和金光,刻意描摹加深的棱角模糊了些许。
武德侯府上,齐云逍已在主院等了一个时辰,茶水喝足了三壶,迟迟不见林暄和过来。
侯爷与侯夫人面对他时态度也有些微妙,没了往日的热切。
又一杯茶水喝完,齐云逍有些等不下去了,“我有些话要问她,她若不方便过来,我去找她就是了。”
说着,他起身便走。
他之前是林暄和的未婚夫,去往后院没人敢拦,如今二人已经退婚,林暄和又即将和亲烈煌,他这般再往后院走却是不合礼数了。
侯夫人身边的嬷嬷连忙跟在他身后要拦他。
齐云逍顿住,看了看侯夫人,又看了眼侯爷,脸上尽是不解。
侯夫人道,“你们已经退婚,云逍,虽然我们把你当成自家儿子看待,但礼不可废,你们如今已经退婚,男女之礼还需恪守才是。”
齐云逍蹙眉道:“男女之礼?我和她一起长大,我早将她当成了亲妹妹!”
侯夫人道,“亲妹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