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蝰蛇—沈厌三
宿怨:傀儡术与阴火
童年的锈城,阳光也仿佛蒙着一层铁锈色的尘埃。彼时,尚未被称为“蝰蛇”的沈厌,已经显露出其扭曲的本质。他像一条在阴影中成长的幼蛇,擅长用看似无害甚至脆弱的外表获取信任,尤其是那些同样孤独、或家庭存在问题的女孩。
他会耐心地倾听她们的烦恼,分享自己偷来的零食,扮演一个温柔体贴的“朋友”。然而,当信任建立,他便会将她们诱骗至废弃的工厂角落、无人看管的防空洞深处……然后,陈明远等人便会“恰好”出现。沈厌则躲在更深的暗处,冷静地观察着一切的发生,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迷醉的、扭曲的满足感。
他并非亲自施暴,但他享受这种操控他人命运、制造深刻创伤的过程。这让他感觉自己强大而“有用”——看,只有我能理解你们的痛苦,只有我能“保护”你们(尽管伤害本身因他而起)。那些女孩在经历噩梦后,往往变得沉默寡言,眼神失去光彩,而沈厌,则成了她们记忆中一个模糊而复杂的、与那段黑暗紧密相连的影子。
这一切,没能逃过苏末晞的眼睛。她看到那些原本活泼的女孩在与沈厌走近后,迅速枯萎。更可怕的是,在她那尚未完全掌控、却已时常显现的“超感官知觉”中,她看到了更多——她看到了未来,看到了这些创伤如何像毒藤一样缠绕这些女孩的一生,看到了沈厌在未来将制造更多、更深的绝望。
防空洞:小鱼崽的反击
那座废弃的防空洞,深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更污浊的、属于隐秘罪恶的气息。苏末晞是故意“上当”的。她捕捉到了那些流言碎片,关于女孩们在这里失踪的短暂片刻后变得沉默。她必须亲自来确认,蝰蛇沈厌背后,究竟缠绕着怎样具体的黑暗。
洞内昏暗,只有几支偷接的电线挂着灯泡,发出昏黄摇曳的光。她假意怯懦地走入深处,果然,几个身影从阴影里围了上来——陈明远、俸川,还有……欧阳辛雨。
陈明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下流,俸川,那个被叫做“和尚”的胖男人,虽然没穿僧袍,但油腻的脸上堆着伪善的笑。而欧阳辛雨,则站在稍后的位置,眼神复杂,沉默地看着。
他们呈半圆形围拢,像打量落入陷阱的幼兽。
“小姑娘,一个人来这里玩啊?”俸川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他试图攀谈,降低她的戒心,“胆子不小嘛。跟叔叔说说,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再靠近一步。
就是现在!
苏末晞眼中怯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她没有任何预兆,猛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边缘锋利的石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俸川那张凑近的胖脸狠狠砸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俸川杀猪般的惨叫。
“啊!我的鼻子!小贱人!你找死!”
石块精准地命中了他的鼻梁,顿时鲜血直流,他捂着脸踉跄后退,痛得涕泪横流。
趁着他惨叫、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住的电光石火之间,苏末晞像一尾灵活的鱼,猛地从俸川和陈明远之间的空隙窜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朝着洞口的光亮处狂奔!
“抓住她!别让这小鱼崽子跑了!他妈的她敢打我!”俸川气急败坏地咆哮着,声音在防空洞里回荡。
陈明远等人反应过来,咒骂着追来。
苏末晞拼尽全力奔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她的大脑异常冷静。她不能在这里动用任何非常规的力量,人太多,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她即将冲出洞口的那一刻,一阵微风拂过身侧。欧阳辛雨不知何时,已用他那轻灵的身法,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她,与她几乎并肩。
他没有动手,只是侧过头,看着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而清晰地说:
“不要说出去。保守秘密。”
他的眼神里没有杀气,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告诫?
苏末晞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速度丝毫不减,像一道箭矢般冲出了防空洞,重新投入外面清冷的空气和阳光之下。她一刻不停地奔跑,直到将那座罪恶的巢穴远远甩在身后。
她扶着膝盖,在无人的小巷里喘息,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的一幕。
陈明远,俸川,都是渣滓。
但欧阳辛雨……他最后那句话,那个眼神……
她直觉地感到,这个会轻功、沉默寡言的男人,或许并非与那两人是完全一样的货色。他身上有秘密,他似乎……有所保留,甚至可能并非心甘情愿。
“这些老头,不是很坏……”一个模糊的判断在她心中形成。他们或许是帮凶,是沉溺于欲望的蠢货,但核心的、最纯粹的恶,并不完全在于他们。
她抬起头,望向城市远处那一片锈色的天空,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但是蝰蛇,必须死。”
是他编织了这一切,是他操控着欲望,制造着创伤,并将这些或恶或愚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污秽的暗流。欧阳辛雨或许有其复杂性,但沈厌,是那个必须被清除的、万恶的枢纽。这次的防空洞之行,更加坚定了她的这个信念。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混合着巨大慈悲与凛然杀意的冲动,在她心中燃起。她想起了幼时随外婆在日本某个隐秘神社短暂居住时,偶然接触并莫名领悟的古老秘术——傀儡术。一种以强大意念短暂操控他人身体、近乎失传的禁忌之法。
在一个黄昏,她将沈厌引至河堤边。夕阳如血,将河水染成暗红。苏末晞隐藏在芦苇丛中,双眸锁定沈厌,口中念诵着无声的咒言。她体内的某种力量被调动,如同冰冷的火焰。
沈厌正为自己又一次成功的“狩猎”而暗自得意,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受控!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操纵着他的手臂,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颤抖着捡起地上的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不受控制地、缓缓地、朝着自己的嘴巴送去!
他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挣扎声,却无法摆脱那绝对的操控。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而操纵这一切的,竟是那个他一直以为只是有些孤僻的苏末晞!
就在石头即将塞入口中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牧渊。
他甚至没有碰到沈厌,只是凌空一拂袖,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切断了苏末晞的意念连接。沈厌如同断线的木偶,猛地瘫软在地,剧烈咳嗽,石头滚落一旁,脸上血色尽失,看向苏末晞方向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牧渊的目光,却越过惊恐万状的沈厌,精准地落在了从芦苇丛中缓缓走出的苏末晞身上。她脸色苍白,因为术法被强行中断而微微喘息,但眼神依旧冰冷,带着未散的杀意。
牧渊的眼中,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反而流露出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深不可测的欣赏。
“傀儡术……想不到,在这锈城,还能见到早已在东瀛绝迹的秘法。”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孩子,你看见了他未来的罪,故而行使‘天诛’?好烈的性,好霸道的火。”
他看穿了她的动机,也感知到了她体内那团特殊的力量——阴火廉贞。这火,不炽热,却冰冷刺骨;不张扬,却权威霸道;源于极致的慈悲与正义感,却能燃尽一切,包括施术者自身。它是最难驾驭,也最具毁灭性的力量之一。
“可惜,阴火过刚易折。”牧渊缓缓道,“与其让它在此地焚毁一个蝼蚁,徒增你的业障,不如让它去它该去的地方,燃烧得更久,更有价值。”
他没有追究苏末晞几乎杀人的行为,反而将她和沈厌,这一对天生的克星,一同带入了749局。对沈厌,这是控制与利用;对苏末晞,这是“历练”,也是驯服。他要打磨这把过于锋利的刀,要引导这团霸道的阴火,为他所用,去焚烧更庞大的黑暗,或者……照亮更深的迷局。
沈厌至此才明白,他自以为隐秘的恶行,早已被身边这个看似安静的少女洞悉,甚至差点招致灭顶之灾。而苏末晞也意识到,她的力量与决断,已经引起了真正棋手的注意。
这段童年的隐秘交锋,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刻在两人的命运轨迹上,也为他们日后在749局内外的无数次对抗与纠缠,埋下了最初始的伏笔。误闯“天家”的蝰蛇,与身负“阴火”的诛灭者,他们的故事,在牧渊的棋局上,才刚刚开始。
阴火之狠:无法揣度的深渊
河堤边那场未遂的“傀儡术诛杀”,如同一根冰冷的毒刺,深深扎进了沈厌(蝰蛇)的心理防线,并在往后的岁月里持续发酵,让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本能的“没底”。
在此之前,他的世界是简单而可控的。他善于揣摩欲望,利用恐惧,玩弄情感。他眼中的世人,无非是被各种弱点驱动的提线木偶。他享受那种在暗处编织命运、看猎物在他设定的轨道上挣扎的掌控感。
但苏末晞,完全不同。
她的“狠”,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范畴。
这不是基于利益得失的算计,也不是情绪失控的暴怒,而是一种近乎天道的、冰冷的决绝。
她可以毫无征兆地、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直接对他施展失传秘术,目标明确——□□消灭。没有警告,没有谈判,甚至没有流露出多少个人仇恨,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必要的、清除有害垃圾的程序。这种不由分说的绝对性,让他不寒而栗。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她那超越年龄的洞察力与行动力。她不仅看穿了他隐藏极深的恶行,还精准地预判了其未来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