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对不起和不好意思
大四第二学期，宿舍四人都已经找到工作，陈青青去了更大的城市，秋至诚回老家，肖建和自己则阴差阳错地考到了同一家企业单位。
陈青青提前去实习了，临走前一晚，秋至诚和肖建刚好部门也有送别聚餐，自己便和陈青青两人在学校门口吃了顿麻辣烫，算是给她践行了。
林穗宁打开电脑，将更新的文章发表在城月文学城后，继续编辑文字。
一阵饥饿感，林穗宁才意识到又是晚饭时间了。她找了下饭卡，瞥到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把手机拿到阳台饮水机旁。
林穗宁不住地揉眉心，十来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信息。
几乎都是周星野的。
她赶紧给周星野打了个电话，电话刚不到一秒，就接通了。
林穗宁刚要说话，电话那头即刻传来一声担忧的叫唤，“林穗宁……”
林穗宁愣了愣，他听得出电话那边似乎舒了一口气，“周星野，对不起，我又忘记把手机放在阳台了。”
电话那边声音低沉说道，“林穗宁，别说对不起。”
林穗宁抿了下唇，她又给忘了，不住摸了下脖颈，笑道，“嗯，我知道了，以后不说。”
周星野将马绳给了莫威，自己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对着电话勾着嘴角说道，“姐姐，以后，说一次，多一次。”
林穗宁刚问了句“什么意思”，便即刻反应过来，还好宿舍没人，“周星野，我开扬声。”
周星野“哦”了一声，“宿舍，应该没人才对。”
林穗宁点了点头，也是，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不住笑道，“嗯，刚刚回宿舍，就把手机放书桌，睡了一小会，便开始码字。”
周星野找了块草地坐下来，忽然轻声叫道，“林穗宁。”
林穗宁“嗯”了一声。
“我二叔是不是找你了。”周星野缓缓问道。
林穗宁背靠在饮水机旁边，“二叔请我吃了顿饭，那个餐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青花瓷、山茶花，很有古韵，东西又好吃。”
“去过，也是周泊禹带我去的。我去那时，餐厅摆的是芍药。”
林穗宁语气忽然变得认真，“周星野，不能那样子直呼长辈的名字。”
周星野无奈“嗯”了一声，“周、二叔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或者做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举止。没事，有的话，你和我说。”
林穗宁不住想起二叔在吃饭时，有意无意的咄咄逼问，笑言道，“没有，二叔人很好，就说一些家常事。”
周星野继续问道，“那，二叔其实人还不错，就是带孩子的方式有点奇特。他如果做了有些奇奇怪怪的事，都是正常的，你不要觉得有压力。”
周星野的语气有点紧张，林穗宁忍住温声道：“周星野，你和二叔长的太像了。”
周星野慢慢松了口气，“大家都这么说，小时候他去参加我的家长会，老师和同学都以为周泊禹是我父亲。不过，我不大喜欢他去。”
“为什么？”林穗宁不住问道。
周星野叹气道，“一个以前在职场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参加侄儿的家长会，紧张到连领带都打反了。”
林穗宁忍俊不禁，她可以设想到那个场景，小时候的周星野肯定是插着裤兜挑着眉，在一旁观摩二叔手忙脚乱地把领带反过来打好。
还好有二叔，周星野小时候过得很好，林穗宁眉梢轻轻舒坦。
他们很不幸运，可是，他们也很幸运。
“林穗宁，你们吃饭都聊了什么？”周星野好奇问道。
林穗宁想了下，“嗯，就说了于家的事，说了爷爷，大哥二哥，也说了于家欠人家债务的事。对了，二叔还带了一个人过来一起吃饭，叫东方主任，她还带了只蓝猫过来，猫很温柔听话。”
“东方主任？”周星野惑道，“长什么样？”
林穗宁：“没看清楚，是位知性优雅的女子，她感冒了戴着口罩，扁桃体发炎，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和说话。”
周星野朝骑马经过的草原游牧人点头打了个招呼，郁闷道，“周泊禹和那东方主任，是有仇吗？”
林穗宁抿了抿唇，手撑在阳台护墙上，“周星野，我感觉，有点像……”
“像什么……”周星野听电话那边忽然沉默了，便赶紧问道。
“见家长。”林穗宁声音极其轻，她不知道周星野听到没有。
“林穗宁。”周星野抬头望去，草地带着三分红意，牛羊已归家，“草原很多花都开了，我很想你。”
林穗宁伸开手掌，落霞留在了掌心，她轻轻握紧，“我也很想你。”
“周队，过来吃烤羊肉串了。”远处，队员们朝他兴奋地招着手。
林穗宁听到了，笑道，“快去，周队，我都闻到孜然味了。”
周星野找队员们招手示点头意，“姐姐，今晚回帐篷视频。”
城楼别墅区。
红泥小火炉，半壶清水煎红尘。
庭院深深，一人独语言，一人打字闲。
“东方月落。”二叔吃完早餐，走到院子里面，赞赏道，“这名字，取得实在是英气不失豪迈。”
【真是，谢谢。】
周泊禹看了下手机，勾着嘴角，走到小火炉旁边。
东方月落无语地看着面前正在认真煮水的人，昨天忽然就来了个电话，常年不见踪影的人莫名其妙就出现了。听说自己感冒外加喉咙发炎后，聊表关心，然后，就请求自己帮忙观察一个人，把事态说得极其严重，然后就上演了高档餐厅戴口罩喝粥的英雄情长。
也就他周泊禹敢这样子。
“东方，你这小泥炉是从哪里整来的？”周泊禹站在树下，将煮开的一壶水端了过去，“活水活火烹，【1】这样才叫吃茶。”
东方月落半躺在摇椅上，拿着手机，发了条微信。
【网上买的。】
周泊禹用热水烫了下茶具，“你这别墅环境真是好，安静没人打扰，挺适合你的。”
东方月落：【要不，周泊禹，你觉得我是和你一样，有钱没地方花吗？】
周泊禹勾着嘴角给他斟了一小杯茶，“行了，我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还硬要把你揪出来，是我不对。”他端起一小杯茶，“来，聊表歉意，我先干为敬。”
东方月落坐直了身子，将口罩摘了下来，轻抿了一口茶。口罩下，原是一张温婉大气的脸庞，七分端庄古典，三分少女感，这张脸庞让人瞧上一眼，便会心生喜欢。
“早不让你戴口罩，一定要带。”周泊禹继续倒水泡着茶，“行了，别戴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身体好的很，东方大侠小小感冒还不会影响到我一介平民。”
东方月落：【平民？】
周泊禹手扣着木桌，沉吟道，“怎么样，东方，你怎么都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有没有看出什么？”
东方月落：【周泊禹，你这样对一个学生，是人吗？】
周泊禹叹道，“没办法，要是这孩子真的有什么意图，那周星野……”
东方月落继续打着字：【我说，二叔，人家女人带孩子都没有你婆婆妈妈的。从小到大，你对周星野要上心过头了。周星野见你就烦，肯定是你小时候一堆奇葩育儿方法给整的。】
周泊禹摇了摇头，“没办法，又没经验，我哥……唉，不提他，我这不是怕带不好吗？”
东方月落无奈下了下：【监控跟踪、学生卧底、老师拉拢……听说，这两年还开发了新项目，投怀送抱。唉，周星野没跟你脱离关系，当真仁至义尽。】
周泊禹苦笑道，“但是，东方，你看周星野这么优秀，也不能否认没有我的一份功劳啊。”
东方月落：【是啊，当初和你斗智斗勇，积累的经验。】
周泊禹给他斟满了茶，“行了，说重要的。”
东方月落朝着小火炉上看了一眼，缓缓地打了四个字：【林穗宁知道。】
“果然。”周泊禹拍了下额头，“和那孩子说话时，我就感觉她好像在隐瞒什么？”
东方月落：【不过，还是得具体分析。】
周泊禹点了点头，“首先，应该搞清楚一点，林穗宁是认识周星野之后才知道的，还是没认识前就已经知道。如果是后者，那林穗宁极有可能是有目的；如果是前者，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东方月落笑了下，从一旁拿了台笔记本出来，细长的手指在键盘在快速敲打着。
【总之，二叔怎么都觉得林穗宁动机不单纯，是来复仇的？】
周泊禹无力叹气道，“其实，当年那次车祸我哥喝了酒，导致两个家庭破碎。三个大人已经不在人世，我哥刑满后，自责过度，不敢再面对生活，也不知是逃到了哪里去。唉……”
东方月落神色黯然：【酒驾，害人。两个孩子，本来都有爹妈疼着的。】
“周星野那孩子什么事都往自己心里藏，看着表面是当他爸也在那场车祸去世了，虽然没找过，可我也知道，其实，周星野很想他回来的。”
【你没找过吗？二叔想找个人，还会找不到。】
“没有找过，有些事，要过了自己心里那关才有用。就是把我哥找回来，也不过行尸走肉。”
东方月落微微颔首：“有些事，兴许忽然就想通了。就是苦了两个孩子了。”
两人忽然沉默了一阵。
周泊禹起身，往红泥小火炉走去，重新再煮多一壶水。
东方月落笑了笑，在笔记本上敲打出一行字：【不过，周星野和林穗宁，都成长的很好。】
周泊禹微勾着嘴角，“也不看谁带大的。”
东方月落：【林穗宁也是，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看来，于爷爷对他影响很大。】
周泊禹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才吃了一顿饭。”
东方月落摸了摸手指。
【眼睛是不会欺骗的。】
周泊禹挑了下眉，“的确，真想去看看于爷爷，到底是怎么一个老人，能把从小那么命苦的孩子，教育得如此干净清澈。”他顿了顿，“也难怪那兔崽子会深陷。”
东方月落冷冷地打了八个字：【你也知道，林穗宁命苦。】
周泊禹重新泡了一壶茶，“东方，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生气。”
东方月落白了他一眼：【那个孩子，我有点担心。】
周泊禹凝眉，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怎么了吗？”
东方月落揉了揉手指，在键盘上缓缓打下四个字：【抑郁障碍。】
周泊禹将茶杯放回木桌，脸上看不出神色变化，却是依旧从容淡定，“从哪里看出来的？”
东方月落：【大多数抑郁症患者是潜意识中的攻击性无法朝外，转而向内引发情绪障碍。抑郁的人，多数是责任感过强，宁愿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