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迷雾重重
立政殿
萧玥临窗而立,指尖正轻轻拨弄着一件物事。
那是一只极为精巧的鎏金飞鸟纹银香囊,不过婴儿拳头大小,通体镂空,雕琢着繁复缠绵的忍冬蔓草纹,其间有飞鸟穿行,工艺精湛绝伦。香囊上下半球以子母扣扣合,其内设有持平环,无论如何转动,内置香盂皆能保持水平,不致倾洒香灰。然而,这华美之物却并非崭新,边缘处有细微的磨损痕迹,球体一侧甚至有一道不甚明显的划痕,仿佛被什么利刃轻轻擦过,透着一股被时光浸润过的陈旧感。
“永光年制……”萧玥的指尖摩挲着香囊底部一行几乎被磨平的錾刻小字,眼神幽深冰冷。永光,是先帝早年的年号,距今多年。这等精致旧物,绝非寻常宫女或低阶妃嫔所能拥有。
书仪垂手立在下方,低声道:“殿下,秦国公府的人送来此物时言道,那胡商口风极紧,只含糊说来自河西,疑似与一队遭遇沙暴覆灭的商队有关。他们的人还在暗中盯着那胡商,但目前未有更多线索。”
“沙暴覆灭的商队?”萧玥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更深了,“真是个好借口。死无对证,东西来历便可随意编造。”
她轻轻打开香囊,里面并无香饵残留,却隐隐透着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奇异冷香,并非宫中常用的任何一种暖甜馥郁的香气,反而带着一丝雪原般的清冽,与她所知的任何一种香料都不尽相同。
萧玥眸光微凝。这香气……不似中原之物。
“淑妃娘娘入宫,是哪一年来着?”萧玥忽然问道,声音平淡无波。
书仪略一思索,答道:“回殿下,是永光七年。”
沈淑妃出自吴兴沈氏,其父累任宣慰使,后因家族获罪,女眷皆被充入掖庭为奴。沈淑妃在掖庭待了数月,一次偶然,被先帝看中,赐给了还是皇子的弘德帝为侧室妃。
“永光七年。”萧玥重复了一遍,指尖敲着那只冰凉的银香囊,“永光年间的旧物,你且去查查记档,看看当年是赐给了谁。”
书仪有些疑惑。宫中有人私相授受,变卖财物的事也不是没有,公主如何就将一件宫中旧物与抱病的淑妃串联了起来呢。这般想着,便问出来声。
“这些事我心里清楚,从前只当是水至清则无鱼,这些宫人在宫中为奴为婢的本就辛苦,小打小闹的也不忍多加苛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如今这事显然就不简单。”萧玥把玩着香囊,任由其在指尖晃动,银光流转,映照着她晦明难辨的眉眼,“你可闻过这香囊中的味道?”
书仪接过,细细闻了,确实不同寻常,再联想到淑妃的出身,大抵也就明白了。
“可要奴婢请青姑辨别一二?”
萧玥略一沉吟,道:“也可,只是不许叫人察觉。”
书仪口中的青姑自然就是吴司宝,因其名中有一青字,故而宫人常常称其为青姑。从前这称呼最多也就是私底下叫一叫,大多数都称其官职,只是这两年青姑年岁渐长,便从司宝一职上退了下来。弘德帝本想为其赐宅,可青姑以其无儿无女,又无甚功绩为由给推了。弘德帝无奈之下,便特地将上阳宫修整了一番,让青姑在此处养老。
“你亲自去一趟上阳宫,将此物呈予青姑,请她辨认这香气的来历。态度恭敬些,但话需问得巧妙,不得透露过多内情,亦不可令她察觉事态紧要。”
书仪心中一凛,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将香囊小心纳入袖中:“奴婢明白。只是此刻宫门即将下钥,上阳宫地处偏僻……”
“正因如此,才不易惹人注目。”萧玥转身,目光沉静如水,“持我的令牌去,不会有人拦你。速去速回。”
“是。”书仪不再多言,躬身退下,匆匆离去。
萧玥踱回书案后,却并无心处理堆积的文书。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中飞速梳理着纷乱的线索:淑妃、前朝旧物、沙娑异动……这些散落的点,亟待一根线将其串联起来。而沈淑妃,就是那个最关键的点眼之人。
时间在沉寂中缓缓流逝。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更漏声嘀嗒,清晰可闻。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殿外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书仪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气息快步进来,神色凝重。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