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林晏清跪请长安道
沈约和傩九相敬如宾、相安无事的时候,京城事态的发酵正一天比一天混乱。
当朝陛下信奉天命,沈约一通操作硬生生把天象大变修饰成逼宫造反,反手把大帽子按到了太子和太子党身上。
流言纷飞,若是几十年前的大殷不会因此动摇根基,但如今的大殷风雨飘摇,满京城能跑的跑,不能跑的也都绷紧了心里那根弦。
只待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四散而逃。
而朝堂之上,天象巨变,皇家照例要于黄山祈福,以示陛下体虚民情,祈求风调雨顺,百姓欢颜。
宋阁老呈太子与世家子弟书信三封,皇帝于金銮殿大怒,斥太子批阅政事任人唯亲,禁足六月,罢黜官员若干,以示皇恩平正。
林氏一族主家便有三人于朝堂手掌实权,林相唯恐林家树大招风,以年岁已高为由重提辞官,被皇帝好言挽留,不予批复。
太子太傅林晏清力排众议,以天象有异、女子可解为由,举荐女子私塾优秀者入凤阁,皇帝犹豫再三,在一众朝臣反对下暂缓。
整个京城朝堂乱成了一锅粥,但又在惯性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于此同时,沈约等到了三皇子准信。
三皇子以助力女子上朝为饵,以太子莽撞为障,加上一点点温言软语、体己可怜。
太傅决心在陛下出发前往黄山祭祀时坦白自己心意。
他们等待的时机,到了。
祭祀这天难得是个好天气,久久蒙在大雨中的京城清爽了些,随君祭祀的大臣们也难得挂出笑脸。
这大雨虽声势浩大,但远没有流言说的那么严重,如今已经见晴,提心吊胆的日子就可以过去一阵子了。
还没到出发的时候,百官站在阶下,相熟的人围成一团一团,凑在一起寒暄。
“这雨停的好啊,陛下准备祭祀,这雨便停,可见天命昭昭。”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哪里的小人助长流言,哪里严重到那种地步。”
太傅林晏清一身朱红仙鹤云纹袍,面容沉静,独自一人站在人群右侧。
她略通天象之说,这雨…停的蹊跷。
她虽天命傍身,却不信天命,笼罩在她身上的光环越重,她越清楚天命的无力。
若真有天命,那天命也该叫事在人为。
但真的有人能做到停雨吗,林晏清眉头蹙起,略有不安。
太子殷怀舟被禁足许久,好不容易再今天祭祀时可以出来放放风,比其余皇子公主都到的早一些,远远望见林晏清,眼中闪过喜悦,快步走到林晏清面前恭恭敬敬行礼:“老师。”
他大大方方地来,林晏清自然有所感知,他们之间虽有约婚,但并无男女之情。
不过太子是她手把手尽心尽力教出来的,为人谦逊有礼,行事条理有方,是她的得意门生。
得意门生身姿如玉站在眼前,林晏清当下浮起笑意:“怀舟这么早就到了。”
殷怀舟也笑:“许久没见到老师,学生想老师想的厉害,好不容易能出门,猜到老师已经到了,立刻马不停蹄来找。”
“这不,一下就找到您了。”
精神不错,也没有因为禁足怨天尤人,林晏清眼神柔和:“怀舟,不论怎样,老师永远是你的老师。”
殷怀舟敏锐从中嗅到一丝怪异,但林晏清已经抬眼远望,显然不愿多说。
殷怀舟把追问咽下顺着林晏清目光看过去,远方已经能看到其他皇子的影子。
“是,老师自然是学生的老师。”
林晏清目光锁在三皇子身上,看着他远远望过来对着她笑,也看着他注意到太子后委屈的表情。
林晏清哑然,转头对殷怀舟吩咐了几句情绪平和云云,迎着殷孑羽的方向去了。
三皇子自然是高兴的,端着一张被太傅养好的芙蓉面从车撵上跳下,站在林晏清半臂的距离,软声软语地喊:“姐姐!”
太子如在学堂一样受不了这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黄兄,听到他这个语调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匆匆向太傅告别后滑进人群忙事业去了。
殷孑羽一个人霸占林晏清,还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亲热,只是一声迭一声地喊姐姐,直教林晏清心都化了。
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油纸包,趁人不注意塞到三皇子手里:“西楼那边新出的蜜糕,想着你会喜欢,回府后尝尝。”
殷孑羽抓紧油纸包小声:“谢谢姐姐。”
“三哥你腻歪一会儿得了,每次一见太傅就像那个跟母后撒娇的猫。”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林晏清和殷孑羽同时望向声音的方向,林晏清率先伸手:“小阿琳来了。”
伸出的手被来人一个熊抱抱住,少女挂在林晏清身上扯着嗓子撒娇:“老师~”
林晏清忍笑:“你也没比比你三哥强到哪里。”
公主在宫内排行第七,听林晏清这么说扭头对着殷孑羽做了个鬼脸:“那不一样,我是女子,我也不会像三哥一样那么不尊师重道喊老师叫姐姐。”
“姐~姐~”
林晏清脸颊微热,眼见殷孑羽耳朵尖也要熟了,轻轻捏了一下小公主脸颊,无奈道:“好了,你打趣他还是打趣我呢。”
林晏清比这些皇子公主大不了多少,却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向来是他们的心里的偶像,加上林晏清除了检查作业时候为人随和,只要胆子大些的都要来跟她挨挨蹭蹭,胆子小的也会期期艾艾盯着她,等她上前揉揉脑袋。
一众人都到了,挨个向林晏清行礼。
皇家的喜欢未必就是蜜糖,更有可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一众老头子在边上听着羡慕归羡慕,一个个都目不斜视,生怕跟自己沾上一点关系。
熙熙攘攘人群嘈杂,在一声悠长鼓鸣中戛然静默。
大殷最尊贵的人,到了。
沈约和傩九蜷缩在三皇子车架的暗格里,同样听到了这声长鸣。
大殷步入夏中,正是最热的时候,暗格里尤其气流凝滞,沈约敏感的喉腔道难以适应这样的环境,刺麻瘙痒,几次都险些暴露。
这样下去不行,沈约面露狠色对一旁手足无措的傩九唤道:“拿东西塞住我的嘴。”
傩九如梦初醒,抖着手把沈约抱在怀里:“那样太难受,小姐咬我吧。”
沈约来时为求逼真,是实实在在挺了两鞭子的,如今蜷缩着忍耐的样子实在脆弱,傩九难以忍受看着这样的沈约,闭上眼睛求她:“小姐,咬我吧。”
等把事情戳破,自然有人来验伤,这莫名其妙的一口算是怎么回事。
沈约简直想把傩九打死。
傩九:“没事的小姐,这里本来就有伤,看不出来的。”
被堵着嗓子肯定会更难受的,不如小姐咬他一口,他想跟着小姐一起难受,这种看着她难受自己一点忙帮不上的感觉太糟糕了,咬他一口他或许还会好受一点。
傩九把那块肉凑近,等着沈约咬她,等了半天等到沈约的一声低骂。
沈约骂他混账。
“早知道带个听话的来。”
傩九固执地把那块肉往沈约嘴边靠,万事难买早知道,他不可能让小姐再难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