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沈笑笑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恹恹道:“我就要这个,包起来吧。”
“好嘞好嘞,这就给您包起来喽!”一旁的店掌柜舌灿莲花,欢快抱手恭维道:“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光!我这货品可都是天南地北精心搜罗来的,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您错过了这次,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店主说着,堵住自己的耳朵后退两步,打了手势示意伙计赶紧上前打包。
沈笑笑方才随手指点到的是一串风铃。随着伙计的动作,嘈杂而又尖锐的铃响声如一杆簇新的长枪撕碎春夜的静谧,震天动地,不明所以的路人纷纷侧目,甚至有的吓得抱头朝外跑……站在摊前的沈笑笑只觉好似有一千只大铜钟同时在的自己脑瓜子里咚咚咣咣地敲,她吓得差点没站稳摔倒。
这玩意也能被称之为风铃?
它配?
丧钟还差不多!
沈笑笑可算明白了陈卿月先前的欲言又止。谁家风铃是由十二三个足有婴孩拳头大的铜铃铛串成一串的?又吵又吓人且不说了,那些个铜铃一个个还做成死鱼脑袋模样,鱼眼上翻,鱼嘴大张吐出薄薄的金属吊片——工匠对世间得有多少怨念,才能制作出这样荒唐的东西出来!
陈卿月含蓄道:“我们还是换一家再看看罢。”
沈笑笑盯着那串怨念甚重的风铃,她听陈卿月这么说,脾气突然就上来了,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他说东,那她偏偏就要往西走!沈笑笑道:“不!我就要这个!”
“你确定……”
“我就要这个!”沈笑笑站在摊前不走,任性道:“说好了要选我喜欢的东西,我就是喜欢这个!就要这个!而且我已经给它起好了名。它就叫陈卿月铃,到时挂在我家后门上,以后我但凡有事找你就摇这玩意——你要随叫随到!”陈卿月果然最讨厌了。沈笑笑想。
“可……”
陈卿月再次发出微弱的抗议,以此物作及笄礼实在不妥,但沈笑笑坚持,陈卿月最后只得妥协了,买下那串风铃请掌柜好生包起来。
两人一路上再没说半句话。沈笑笑在前,陈卿月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沈笑笑家门口那颗栾树底下,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沈笑笑转头回了家。陈卿月目送她直到看到她进了门才转身慢慢往回走。两人在河畔的市集逛了太久,时辰不早了,估衣铺的大门早就从里面锁上了。沈笑笑不想惊动沈大和罗幺娘,他们也许已经睡下了,最好是睡下了,沈笑笑在外面磨蹭了一会,绕道后门,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屋。
屋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浓郁而又刺鼻的药味,好像走进了一只陈年老药罐里。
沈笑笑皱了皱眉,有些厌恶地摸出帕子捂了鼻子,也不点灯,她在门口站了会,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才摸着黑轻手轻脚的上楼。
她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这时,正巧罗幺娘端着个空药碗推门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罗幺娘皱了皱眉,低声道:“上哪里去了,不是说去学堂里看夫子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和娇莺他们在河边走了走。”沈笑笑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责备,亦低声回道。
罗幺娘目光在沈笑笑怀里的包裹上停顿了一下。女孩儿已经长大了,做爹娘的自然不好像小时候那样事事都管束着她,说多了,吵起来谁都不高兴,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罗幺娘道:“外头的天都黑透了,你就是和娇莺去玩也得留心时辰,至少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回家来。别让我和你爹爹担心这种事情。”
“知道了。”
这态度敷衍的不能再敷衍了。罗幺娘本欲多说她两句,又见沈笑笑耷拉着眉眼,脸色不大好看,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她也累了,叹息一声,指责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算了。我不多说了。我方才说的话你记着就好。时辰不早了,去睡吧……”
两人虽然压着声,但那厢屋里的沈大还是听到了些动静,张口便厉声呵斥道:“回来了?还知道回家的?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头玩玩玩!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三五岁的小孩子似的不懂事!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你!光让人操心,沈笑笑,你自己觉得自己这样像话吗?”
沈笑笑心中本就因着陈卿月没由来的疏远和王虎中午那些无心之语烦闷不已,才回家,便被沈大指着鼻子莫名其妙一通臭骂,火药桶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她咬着唇,冷冷回击道:“那么喜欢别人家的孩子,觉得人家好,那你给人家当爹去呗。”
沈大愣了一下,随即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难以置信地吼道:“沈笑笑,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谁家闺女是这样和自己的爹说话的!”
沈笑笑不甘示弱:“你是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就怎么和你说话。”
“好了好了,大晚上的,你们吵什么呢!”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倔脾气,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一旦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了!罗幺娘忙站在两人中间,把两人隔开了。
“谁家的孩子是越长大越没规矩的,不像话!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
“停停停!大晚上的,你就少说两句!到此为止!睡觉睡觉。”罗幺娘命令道,脚跟勾着关上了房门。这厢处理完沈大,罗幺娘又转头无奈道:“好了好了,你也是的。明知道你爹爹这些天身体不舒服,又因为那外地客商的缘故,生意上也不顺,每天头疼的要命,他说什么你就当耳边风没听见就是了,还非要顶回去……”
沈笑笑吸溜了下鼻子,打断罗幺娘的话,委屈地大声叫道:“所以呢?他自己心里不痛快,就可以随便骂我拿我来出气了?娘,你说说,每日早上的地是谁扫的?铺子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我没有帮忙吗?前些日子和王掌柜那里的账对不上,我熬了三个晚上才对好,整整三个晚上——我不懂事?我只顾着玩?”沈笑笑顿了顿,刻意拔高声音说给沈大听,“我倒想问问他,我做了这许多,他都瞧不见的吗?什么这不舒服那不痛快的,我看他就是单纯看我不顺眼拿我出气罢了!”
“好了好了,娘知道,娘都知道,你爹爹也知道的。”罗幺娘怕屋里那个冲出来,赶拉住沈笑笑,又温声劝道:“只是你也得体谅体谅你爹爹呀。好了,缓缓气,和他去好好说说,道个歉,把这事揭过去,好不好?”
“我不去!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是他先骂的我!凭什么要我去道歉!”
沈笑笑一跺脚,扭头钻进自己房间,当着罗幺娘的面儿重重甩上了门。
除了自窗缝间漏出的一道冷光,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沈笑笑熟练的在杂物堆间跳跃穿梭两步,突然没了耐心,她干脆一脚踹开挡路的东西,黑暗中,她也不知道踹上了什么,也许是那日碰倒的衣架,哐当一声,大拇脚趾处传来的钝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沈笑笑磕磕绊绊把自己砸进了床褥间,在床上打了三个滚儿。她翻身趴在床上,发泄似的狠狠戳了戳那风铃上的鱼眼睛。
“爹爹讨厌!”
顿了顿。
“陈卿月更可恶!”
又使劲拔拔“鱼舌头”。
“明明别人的及冠礼及笄礼你都记得的。到了我却忘记了!你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抱怨了一通,又想到陈卿月七年如一日“上贡”的甜糕糖饼的滋味,沈笑笑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