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深闺念3
天蒙蒙亮,青灰色的天光漫过黛瓦飞檐,给朱漆大门的杜府镀上一层薄霜,杜府门前早已停好了几辆马车。
伯母站在台阶上,拉着杜悦的手低声絮语,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的刺绣。
杜明珠立在一旁,鹅黄色的裙裾被晨风拂起,她踮着脚尖,频频朝巷口张望,眉宇间藏着几分急切。
唐梨拢了拢领口的披风,目光落在杜明珠身上,疑惑开口:“文君?”
“青玄道长昨晚回来了,我已拜托他今日随我们一同出发。”杜明珠回头冲她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安心,随即又转回头,视线紧紧锁在巷口。
待望见一道青衫身影缓步走近,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唐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青玄道长正朝这边走来。她连忙快步走到母亲身边,附在她耳边低语:“阿娘,之前那位帮周郎君诊治的神医寻到了。”
杜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此话当真?”
“这人是文君特意寻来的,今日便随我们一起回刺桐。”唐梨点头道。
“在哪在哪?快让我见见那神医!”杜悦顿时激动起来,拉着唐梨的手四处张望,语气里满是急切。
恰好杜明珠带着苏厌辞走了过来,听见这话,笑着介绍:“这位就是青玄——神医。”
苏厌辞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转头看向杜明珠,显然不明白自己何时成了“神医”。
杜明珠连忙凑近他,压低声音解释:“我小表姐生了病,姑姑他们一家都在四处寻找神医。”
苏厌辞了然,并未反驳,只是朝杜悦母女微微点头示意。
几人围着苏厌辞问了些病情相关的问题,不远处忽然传来唐允临的声音:“东西收拾好了,快上车准备出发了!”
团团圆圆两个小身影蹦蹦跳跳地跟在唐允临身后,爬上了最前面的一辆马车。杜悦也拉着唐梨快步往外走,苏厌辞落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跟上。
伯母正拉着杜明珠的手,细细叮嘱:“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去了姑姑家要懂事,莫要任性。”
杜明珠顺势靠在伯母怀里,撒了个娇:“我知道啦,我玩几天就回来陪您。”
昨夜青玄道长来得太晚,随表姐一同回刺桐城的决定定得突然,杜明珠没好意思打扰家人,只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
今日一早,她便提出要随表姐回刺桐小住,阿翁伯母并未多做考虑,爽快地答应了。
阿翁站在一旁,神色严肃:“你既重新捡起了武学,那去了刺桐也不能松懈,每日的功课不可落下。”
杜明珠挺直脊背,认真点头:“阿翁放心,我必会每日坚持练功,绝不偷懒。”
得知杜明珠要一同前往,杜悦格外高兴,特意又叫了一辆马车,还让人在车内铺了厚厚的软垫,摆上了暖炉,布置得十分舒适。
一行人向杜府众人一一辞行后,杜明珠快步追上了苏厌辞的脚步。
苏厌辞站在马车旁,静静看着这一番道别场景,眉梢微蹙,心中有些不解: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出行,道别竟需要如此繁琐?
“每次道别,你家里都是这般——”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兴师动众?”
“兴师动众?”杜明珠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吗?家人分别,自然要好好叮嘱几句。”
苏厌辞闻言,沉默不语。
杜明珠见状,玩笑道:“若青玄你需要,下次你出行,我也为你安排一场这样的道别?”
苏厌辞脑海中闪过众人围着自己叮嘱的画面,连忙拒绝:“还是不了。”
唐梨早已抛弃了自己的马车,兴冲冲地钻进了母亲为杜明珠准备的新车里。
杜明珠示意苏厌辞先上车,苏厌辞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到马车外侧,身形利落地占据了车夫的位置。
杜明珠见状,没有再劝说,带着恒守掀帘进入车内。
片刻后,几辆马车相继启程,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在清晨的巷子里渐行渐远。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马车行驶起来,窗外的寒风顺着缝隙钻进车内,带着刺骨的凉意。恒守见状,连忙上前将车窗轻轻关上,车内顿时隔绝了外界的寒意。
马车碾过官道的尘土,车内暖意融融,因满座皆是知晓妖物之事的熟人,众人便没了顾忌,话题自然落到了唐梨堂妹的怪病上。
唐梨指尖绞着衣角,神色带着几分忧虑,给青玄道长解释:“我这位堂妹唤作唐嘉柔,今年十六,小名雁雁。虽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与叔父叔母来往不算亲近,但和雁雁的关系倒是不错。雁雁被叔父叔母管得极严,平日几乎不许她出府半步,关于她的许多情况,我也不甚清楚。”
她顿了顿,回忆起过往细节,眸色沉了沉:“雁雁曾偷偷告诉我,叔母早年答应过她,待她及笄后便允她外出游玩。也是那一次,雁雁从外面归来后,突然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谁知三天后烧退了,整个人的性格却彻底变了。”
话音刚落,唐梨抬眼看向车外青玄道长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青玄道长,先前周郎君也是大病后得了疯症,敢问我堂妹此病,是否也与妖物有关?”
车外的苏厌辞闻言,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沉声道:“光凭转述无法断定,必须见到本人,我才能进一步确认。”
唐梨轻轻点头,继续说道:“原本温顺乖巧的雁雁,病愈后像是换了个人,时常趁家人不注意偷跑出去。最奇怪的是,府里守卫森严,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悄无声息溜出去的。”
“这一年来,她像是着了魔一般,特别喜欢在外惩恶扬善。叔父素来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气得命人将她关在房内看管。可无论看得多紧,第二天总能在城外或是市集上看到她的身影。后来叔父在外查案时,竟在查案现场撞见了雁雁,两人当场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说到这里,唐梨抿了抿唇,语气添了几分无奈:“直到这一次,叔父才意识到雁雁的性情怕是出了大问题,疑心是上次的病没痊愈,烧坏了脑子。家中请了不少名医来看,大多都只说雁雁是气血两亏,让好好调养便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可我叔父哪里肯信,后来不知从哪听来的传言,竟特意请了长假,去青囊峪寻找能治怪病的神医。”
“我离家时,听说雁雁已被叔母锁在房中,寸步不离地守着。”唐梨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担忧,“但依我看,凭叔母那点手段,恐怕根本关不住她。”
苏厌辞一边稳稳地驾着马车,一边将车厢内的话语尽数听在耳中。待唐梨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车帘传了进来:“你堂妹的情况,未必是妖物作怪。”
车厢内众人闻言,顿时安静下来,齐齐凝神等待下文。
“昨夜杜小娘子将此事告知于我后,我连夜赶回蓬莱查阅了不少古籍,可惜并未找到与之相符的记载。”苏厌辞的声音带着几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