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05 章
人被送到卫生室的时候,严序裤腿被鲜血浸染,看着血淋淋的,恐怖不已。
严序趁着大家不注意,在李大夫检查伤口的时候快速往他手里塞了一卷钱,李大夫微微一愣。
严序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李大夫,我腿好痛...以后不会是要瘸了吧?”后面几字特意加重了字音。
旁人看着他额头冷汗一直冒,脸色苍白,还以为他在担心,心里不免同情了起来,出声安慰道:“严序,你也不用担心,估计没什么事,让李大夫给你看看就好。”
不过看着动弹不得的腿,语气不免有些发虚。
咋看着那么严重呢?
李大夫攥着东西的手稍稍往怀里藏了一下,没让人发现。
微微佝偻着背,沉默地继续检查伤口,苍老的嗓音闷声道:“伤的不轻,我只能先帮你看看情况。”
这话儿一出,卫生室短暂静默了一秒,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大夫转身拿药,顺便借口把人都赶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李大夫把钱往严序怀里一丢,板着一张脸,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序看着他,嗓音粗哑道:“李叔,我想分家。”
村里没有人知道严序和李大夫其实关系不错。
早年间,李大夫上山采药被严父救过一回,因此,李大夫一直对严父心怀感激,后面严父严母纷纷去世,他看着小小年纪的严序总是因为吃不饱往山上跑,就偶尔给他拿些吃的。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起来了,严序虽然沉默寡言,但心底也默默记挂李大夫的恩情,偶尔会背着严家人给李大夫塞些猎物。
李大夫动作顿了顿,没想到这小子如此直言不讳。
“你故意摔得?”听到他这话,李大夫很快猜出。
闻言,严序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解释道:“只是看起来严重,没有什么大碍,我有把握的。”
看着肿得可怕的腿,幸好没断,李大夫心想,这小子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确定想好了吗?”李大夫沉默了片刻道。
严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李大夫没有回话,擦完药后用木板固定包扎。
“好了,我出去洗个手。”李大夫直起腰,话语顿了顿,接着压低声音说道:“这钱你自个儿收好。”
看见李大夫掀开挡帘走了出去,严序垂眸看着手中的一卷钱默了默。
怕夜里起烧,李大夫让他在卫生室待了一晚,但严序挂念屋里一个人睡觉的昭昭,非要回去,最后还是让严老二和几个村民把他抬了回去。
等人都走光了,李大夫关好门,想着喝口水就去睡觉,一抬起桌子上的陶瓷杯,底下压着的东西就立马露了出来。
看着桌子上那一卷熟悉的钱,李大夫有些苦笑不得,也不知道严序什么时候压这儿的。
想了想,李大夫还是把钱收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严老二就将李大夫的诊断告知了家里人。
严序这腿伤的很严重,小腿骨头怕是断了,李大夫医术有限,只能暂时帮忙固定腿骨,要想彻底治愈就得去县里的医院做手术帮骨头给接好,不然的话,日后这严序的腿很大可能就瘸了。
一听要花钱做手术,大家都默契没有吭声,那可不是一笔小钱,放谁身上都跟刮肉一般,让人肉痛。
饭桌上。
田大娟左看看右看看,躲在严老三后面使劲拧了把他腰上的肉。
严老三:“……”他这死媳妇下手真重。
转头看向田大娟,田大娟嘴巴朝着严老太和严老头撇了撇。
严老三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问道:“娘,严序这伤怎么办?”
他这话儿一出,两房的人都抬头看向严老头和严老太。
严老太面色不悦,语气尖酸道:“还能怎么办?看命呗,咱家几代贫民,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闲钱去什么劳子的医院做手术,听天由命吧,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守个夜,别人都平安无事,咋就单单他出了事呢?”她讲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收着声音。
严老头扭头瞪了她一眼,说道:“少说两句。”
听到严老头训斥的话,严老太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瞥了没有动静的屋,狠狠地嗦了一嘴筷子。
听着严老太絮絮叨叨的话,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明里暗里松了口气,眼下没有分家,钱都是统一上交给家里的,要是拿钱给严序治病,那不就是花他们钱嘛,大家心里多少都不乐意。
房门是敞开着的,几人的交谈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严序的耳朵里。
若是寻常人听见亲人这般对待自己,可能就痛苦颓废了,但严序不是寻常人,他对严家人的秉性了如指掌,他们的反应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严序黑沉沉的眼眸泛起一丝波动,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分家了。
想要从严家分出去,他就得变成一个对严家毫无用处的累赘,不然,即便严家人和他关系再不和,也会牢牢抓着他,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吸血。
现在的社会,孝道仍然是一道压在人身上的沉重枷锁,尤其是在农村,父母长辈可以不慈,但作为子女却不能不孝,想到这里,严序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
他倒是不在意那些不痛不痒的言语攻击,但是他得考虑昭昭,他不想昭昭被人指着鼻子骂。
所以,严序要是想要分家成功,这话就不能是他主动提出来,他得“被迫”分家,赶出严家。
这样,日后还能彻底摆脱严家人。
他沉思期间,昭昭慢悠悠地吃完了一口饭,朝着爹爹张开小嘴巴。
“啊——”
严序眨了眨眼睛,收回纷乱的思绪,抬手给昭昭又喂了口饭。
昭昭啊呜咬住野菜汤拌糙米饭,这饭口感粗糙,还掺杂了不少米壳子,他捧着小脸嚼许久才能勉强咽下去。
目光落在昭昭红潮难消的眼尾,严序眼神不免透出浓郁的愧疚。
幼小懵懂的昭昭并不能理解爹爹想要做什么,他只知道睡了一觉起来,爹爹又受伤了。
早上起来看见严序的腿,软绵绵的小身子紧紧埋在爹爹怀里哭了许久,严序面对昭昭爆发的情绪手足无措,高大的男人在小小一团的昭昭面前各种柔声低气地哄人。
反复解释了好久,昭昭才勉强抽抽噎噎地停下哭泣,他仰起小脑袋,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爹爹,小嗓音带着十分难过的哭腔,又很生气地说道。
“爹爹不乖,骗昭昭!”
爹爹明明答应过昭昭不会让自己受伤的,爹爹坏坏。
严序自知理亏,低头看着昭昭,抬手擦了擦小脸上的泪痕,说道:“对不起。”
“哼!”昭昭抱着小胳膊扭头不看爹爹,小嘴巴撅得高高,还不忘吸吸小鼻头。
见这副小模样,严序知道小家伙其实气消了一半,伸手把昭昭抱到腿上。
昭昭小屁股坐在爹爹腿上,连忙要爬下去,小眉头紧紧拧起道:“爹爹受伤辣!”
他生怕弄疼爹爹,动作有些小心翼翼。
严序抱着软乎乎的小腰身,阻止他爬下去。
“这条腿没有受伤。”
闻言,昭昭才安静下来,乖乖地紧靠着爹爹胸膛窝着。
严序虽然是自己倒霉摔下去的,但也是因为村里让人去守夜才出的事儿,刘大队长拿了些东西,专门过来关照了几句。
也特意跟严老头提了几句,怕他们因为严序的伤闹出什么事儿来。
见刘大队长都特意过来看望,严老太虽然不乐意伺候严序,但也不敢闹的太过分,还是让人端了饭送进屋里。
当然,没让人饿死就不错了,要沾腥带荤肯定是不可能的。
严序也不指望他们能好生照顾他,只能暂时委屈昭昭几天了,他看着昭昭有些费力地吞咽米饭,黑沉沉的眼神软了下来。
喂完昭昭后,严序才快速把剩下的饭菜给吃完。
外面天气晴朗着,万物生机勃勃,阳光斜斜照射进来,驱散屋里的灰暗。
......
“咚咚咚——”
“谁啊?”
听见敲门声,王氏有些疑惑,擦擦手连忙跑去开门。
看门一瞧是严老三的儿子严南义,说道:“南义啊,快进屋。”
严南义见门开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尴尬一笑:“王婶,我就不进去,刘叔在不在?我家里要请他过去一趟。”
“哦呦,你叔出门去了,这会儿没在家呢,找他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