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Beautiful Journey day9
# 09
付思朝那两碟蘸料是给自己拿的,一碟番茄酱,一碟酱油加碎辣椒,换着蘸,甜一口咸一口不容易腻。
结果李因盯着番茄酱看,一副很想尝试的样子,她就善解人意地推过去一点:“试试吗?”
李因拿筷子尖蘸了点酱抹在小笼包脑袋上,嚼了两口,脸色开始变得不怎么好。
“摊子给的番茄酱都是大瓶装的,香精味重。”付思朝如数家珍,“我家里有一抽屉肯德基的番茄酱,忘带来了,肯定比这个好吃。”
岛上没有肯德基,她的收藏还都是网购来的,吃一包少一包。
李因看上去对讨论番茄酱的风味区别没什么兴趣,就专心吃饭。他吃相干净,且迅速,不说话,也不做出评价,付思朝没再注意他,起身去隔壁大桌倒豆浆。
豆浆被装在打水的那种老式红色大热水壶里,拿起来很重,她略过问“要不要”这个环节,直接拿两个空碗盛了放桌上,然后往里戳了两根吸管。
吸管在碗里晃悠,李因没用,几口把豆浆喝完。
碗底浮着一层细细密密的白砂糖,他终于开口:“太甜了。”
是吗,付思朝喝惯了,觉得还好,豆浆要是不加糖那得多难喝啊,她们家连鸡汤里面都放糖。不过她现在也看出来了,李因应该是不喜欢甜的。
她在那左蘸一下右蘸一下的时候,李因加了一笼,吃完她去付账,老板告知已经付过了。
付思朝站在原地,一个全新的烦恼涌上心头——李因要跟她抢着付钱。
她这是在招待客人,没有让客人请主人的道理,而且付秋昨晚耳提面命过很多回,要她覆盖李因在岛上的全部开支。
但这不是在吃酒席,付思朝无法学习表舅跟人抢付账时能撕吧到裤链开裂的精神,只能从现在开始严防死守,不给他掏出手机的机会了。
她去把小电驴开出来,李因已经在路边等了,手里拿着盒Pulmoll的薄荷硬糖,嘴里咬着一个,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树大招风,才几分钟没看见,就被人围了。
围他的看着也不像本地人,几个小年轻拿着单反相机和领夹麦克风,不知道哪个本地新闻台的记者,专业素养有些欠缺,二话不说就把摄像头怼到人脸跟前,都快贴他鼻梁上了。
李因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不方便。”
“我们是隔壁县的,不是街头采访,是官采,主要想了解下台风的相关情况。”领头那人明显是想用帅脸拉一拉收视率,拍个短视频宣传,指不定火了呢,“你是游客还是本地人?有没有什么财产上的损失,最严重的时候有什么—— ”
李因用后槽牙咔一声把硬糖咬碎了,重复了一遍:“不方便。”
“……”
他没表情的时候,看着真有点凶,让人不敢接话,场面一时有点僵。付思朝呲溜溜把电车骑过去,在他身旁停下,李因没说什么,坐上后座,两人很快离开这条街道。
他心情似乎突然变得糟糕,付思朝知道是个人未经同意被怼着脸拍都会不高兴,但没想到他气性这么大,于是在风声中主动挑起话题:“你怎么提前付钱了啊。”
“顺手。”李因注意力挪过来,一想到刚才她一个小笼包脑袋蘸番茄酱屁股蘸酱油的奇葩吃法,就一阵失语,咱别那么有创造力,想吃赛百味去店里成么,“你之后也别替我付,各管各的。”
各管各的是行,付思朝指出:“可你把我的也付了啊。”
不然呢,跟女孩子出去吃顿包子还AA,他没这样的家教,李因道:“别废话了,看路。”
付思朝不说话了,专心骑车,到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剩三秒,加满速度或许就过去了,她规规矩矩放慢下来,为两人强有力地争取到了一个大太阳下长达六十秒的静止。
李因也是服了:“你能再轴点儿吗?这马路牙子上有车么?”
付思朝振振有词:“我这叫居安思危。”
李因真是对她没辙了,长腿搭下来抵着地面,额头都被照得有点发烫,单手打开糖盒,又嚼了颗薄荷糖。
付思朝脑袋长了个后视镜:“我也想吃。”
李因深呼吸:“……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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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浦岛别的没有,山多树多水多。
山不算高,最高的那座名叫“天马”,相传是能定风波的女神六娘遗留在凡间的坐骑所化,慢跑三十分钟就能登顶,山顶俯瞰半个海岛小镇,风景独好,除了会经常在路边踩到蛇外没什么缺点,是岛民锻炼和学校春游的绝佳场所。
还有一座叫“犬牙”,山坡上建了个小公园,公园景观就那样,不如家门口,但烤肠和棉花糖很好吃。
至于绿化,虽比不上福州,但空旷的地方几乎都栽了树,榕、衫、枫树居多,街道和民居间也有穿插着的三角梅,付秋的民宿外就栽了许多,到季节时花墙茂盛,几乎每个游客都会拍照留念。
在青浦,想看海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甚至无需动用车辆,把电瓶车提前充满电,就足以载着两人往返。海湾前是一片辽阔的滩涂,日出日落倒映在海面上,像碎金流动,傍晚时间不少渔民在那赶海,还上过一期《国家地理》。
那期杂志还摆在报亭里,当时进货太多,现在还没卖完。
其实好看的地方有挺多,但都比较分散,还挑天气,况且爬山下海的,李因的脚还没好全,不好让他多走路。付思朝今天主要带他在城区里逛一圈,大致地认一认,这样想自己出门时带个手机就行了,不至于两眼一抓瞎。
“前面就是三中,是所小初中。”兜了一圈终于兜回来了,付思朝口干舌燥的,热得冒汗,“对面是……反正都是宾馆,再过去点就是夜宵街,现在看着是挺空的,晚上就热闹了。”
李因没比她好多少,额角细细密密出汗,嘴角一抽。
哪个城市规划的人才把宾馆一条街选在学校对门的?
“你饿了吗?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吧。”付思朝还坚持戴着头盔,声音闷闷的,“这边年轻人多,会热闹点,之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到这来逛逛。”
还挺忙,李因很轻地挑了下眉毛:“你不在?”
“嗯,下午的时候可能不在,就不能陪你了。”付思朝介绍道,“我得考驾照了,驾校在我指的方向,就是那个很长的坡——”
不想知道,谢谢。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街上人都少了,付思朝沿街边靠,想找个能暂时落脚和吃午饭的地方,犹豫了一阵,还是朝那个陈俊杰口中“狂宰外地仔”的小餐厅骑去。她追问:“你考了吗?”
李因:“什么,驾照?”
付思朝道:“嗯。”
李因:“高二考的。”
“那么早。”付思朝又问,“过了吗?”
“……”李因凉凉道,“你说呢?”
听这语气应该过了,而且是一遍过的。付思朝心有戚戚然,她对自己还是要求很高的,就算是驾照也不可以补考:“科目二真那么难吗?”
“还成吧。”李因说话向来是不怎么考虑别人的,也不管这话会不会得罪世界上另一个很大的群体,“只要小脑发育比较完全的,就不难。”
靠边停,他利落地跨下车,见付思朝把脑袋自厚重的头盔中挣扎下来,一头棕毛都被压扁了,鬓角那湿漉漉的,刚从水里出来的短毛狗似的,不由费解:“你不热?”
“热。可是必须得戴。”付思朝领他进去,“不然我妈看到了会说我。”
看不出来她这么听话,李因左右瞧瞧:“阿姨人不在这儿吧。”
“不能有侥幸心理。”付思朝肃然地看着他,“这里大家都认识,小时候我偷偷买了个游戏机,熟人传话比银行卡扣余额信息来得都快。”
老一脸正经地说这么夸张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岛上住的艾尔迪亚人呢,也通过道路交流。
餐厅里没其它人,付思朝去前台点菜,李因往后靠了靠,看窗外姜黄色的阳光泼了一地,天白灿灿的,几只头上顶一抹白的杂毛傻鸟在树枝上蹦哒来蹦哒去,他知道那是白头鹎,只是这的白头鹎似乎没那么怕人,嚷嚷得吵死了。
裤兜震几下,李因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早上没看手机,倒没感觉过去了大几个小时,摸出来打开,又是蔡冰。
【蔡冰:兄弟,到底来不来我家,给个准话!】
【蔡冰:实在不行我把我爸车开出来,咱俩一块儿去自驾游?你爹要真来了我扛着你就跑,能让他见着你的脸算我输。】
李因把相簿里自己身残志坚的伤口图随便选几张发过去,蔡冰吓得直接弹了个语音通话:“我靠,咋回事啊,对面打过来了?我就说战备省危险着吧!”
这二百五到底怎么考上大学的,真打过来北京不该第一个知道?李因说完,蔡冰还不信:“那你那边呜呜呜的什么声儿,战斗机?”
李因不咸不淡:“是啊,对空的,主要作用是发射冷气,随机冻死几个二货。”
蔡冰寻思半天才想出来说的是空调。看兄弟嘴还是这么毒,他就放心了,默了一阵,冷不丁道:“对了,你之前跟我说那付思朝怎么了?”
李因:“什么怎么了。”
“别装,就你话说一半那回。”蔡冰在那笑嘻嘻的,耍贱,“她对你有想法吧?”
这都不用猜,一问一个准。上高中时不让早恋,找蔡冰要李因微信的尚且能组一个连,何论现在?他哥们人长得帅又聪明家里还有钱,各种奖项批发似的拿,就算对他真没想法,当对象带出去都比拎个绝版名牌包有面儿。
见李因不回话,蔡冰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又皇上不急太监急地担忧起来:“但她现在跟你住一个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会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瞎担心什么。”李因垂着眼看菜单,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