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莱斯利国（六）
国家公园，救世女神像前。
不出意外，大臣对詹妮弗在大陆联合政府会议上大胆的表现颇有微词。他们认为她没有维持一国之王的风度，表现激进且缺乏考虑，损害了莱斯利国的外交形象。
詹妮弗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君主，一个个怼了回去，无奈坏掉的心情想拼凑起来没那么容易，便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她来到国家公园，于救世女神像前长久伫立，双手合十，指尖插入指缝，垂头虔诚祈祷。
“请您……再度降世。我，我们，需要您的指引。”
救世女神救苦度厄，身为神明却悲悯苍生，是最接近人类的女神。她亲自培养祖先莱斯利成为心腹，一手扶持她，是莱斯利国的恩人。
于是，国人奉她为护佑女神。
詹妮弗从来对此深信不疑。
创世女神的创世功绩太过遥远，救世女神的福泽却白纸黑字流芳百世。
“您以忧思远虑的眼光，戳破污秽之物的伪装；您以热情博大的胸怀，辅助人子踏破迢迢远路。如今灾祸初现端倪，请您降下神谕，再次为我们指明前路。”
她可以处在朝堂的权利争斗之中，制衡保守派与激进派，也可以拿起长剑攻向敌人。她愿意忍受子民的埋怨与辱骂，也愿意肩负荆棘负重前行。
很早之前，自己的母王就曾告知她——为王者，走的道路注定孤独。
如果某一天，她被失去逼着成长改变……
那在那天到来之前，她会竭尽全力，守护尽可能多的人。
“怎么不摘帽子啊？这么热的天，戴兜帽不觉得闷？摘掉嘛。”
“没事，这样就好。”
洛佩兹与兰斯并排走入国家公园。作为国家级的著名景点，救世女神像也是信徒祈祷的天堂。求子祈福，寻求开导，或者只是觉得寂寞，无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疑惑，都可以来到石像前吐露。
救世女神温柔善良，她会理解包容每一个人的行为。但理解不代表支持，作恶者必将得到报复，这一点也是教典中写明的。
一旦提到自己的信仰，兰斯便会一反常态，惯常用微笑与其他人保持冷淡疏远的他，面上多出了几分真情实意。
他很乐意为洛佩兹解读教典，但洛佩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婉拒。
“我在椅子上等你哈。”转身走出去半步，她又退回来补充了一句，“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聊。”
洛佩兹是一位无神主义者，但她尊敬兰斯的信仰。
身为老二次元，形形色色的长生种寿命论故事她也看过不少。她知道，对于长生种来说，悠长的寿命更像诅咒。
他们必须变得迟钝，迟钝到无法察觉沧海桑田的悲哀，无法理解海枯石烂、世事变迁的痛苦，才能在不断变化的生命与环境中，维持自己不变的心态。
倒是很少见到有人以陷入疯狂的长生种为题材写故事。
洛佩兹暗暗地想，活得久了，很难不疯吧。
她想坐得随意一点，但周边都是面容精致打扮得体的信徒和民众。无论穷人富人，都干净整洁，以最美好最精神的样貌面见女神。
洛佩兹有点不理解了。不都是心情不好陷入困境才来祈祷吗？
难不成，每日祈祷是信徒的惯例？
但她没怎么见过兰斯祈祷诶。
看向前方，兰斯身姿笔挺，沐浴在阳光下，模糊了脸庞。他的上下唇不断蠕动着，不知在嘟哝什么祷告词。
闲来无事，洛佩兹靠在木椅上，一个个打量周围的民众。
小孩，妇女，少女……噢，这儿还有一位随身携带放大镜的侦探！旁边这位小哥戴的徽章好像皇家骑士团的团徽诶。
……等等，皇家骑士团？
洛佩兹精神了不少，目光黏在身穿便服还不忘把团徽别在腰间的骑士小哥，望着他直奔一位头戴面纱的女士。
她来了兴趣，开启「窃听」，屏蔽掉多余的声音，假装深沉，观察海鸥飞翔。
“女王陛下。欧文宰相让我通知您，那位魔法师和治愈师已经到了。”
女王陛下？原来这位就是詹妮弗·莱斯利啊。
洛佩兹和兰斯在会客厅没等多久，女仆传唤却叫来了国家的宰相。因为天色已晚，宰相为两人准备了客房，询问是否愿意等第二天早晨再进行谈话。
在洛佩兹印象中，宰相地位很高，何况是专门辅佐女王的宰相。他有自己的宅邸，却自愿住进皇宫为女王分担政务。
他们吩咐了一切从简，会面要隐秘，女王便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宰相。宰相因此又多了件要操心的事。
稍微有点心虚，但不多。
同意留宿后，想着反正距离吃晚餐还有一段时间，洛佩兹告别宰相，拉着兰斯到国家广场。
她是不信神，但还是要照顾队友的情绪的。
兰斯把她照顾得这么好，来一趟广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必须让他习惯提出要求才行。
没想到，出来一趟，意外遇到了隐藏身份同样来祷告的女王陛下。
“我知道了。”女王挥手，“我还想再待一会儿，烦请他们多等等。”
哦豁，看样子女王陛下心情不是很美丽啊。
骑士小哥点头，转身欲走，洛佩兹忽然听到很强烈明显的抽气声。
嗯？
撤掉「窃听」状态，群众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人群目光的中心，是她的伙伴——兰斯。
几只洁白的鸟儿降落在他身旁，其中胆子最大的一只落在了肩膀上，还蹭了蹭他的脸。羽毛散落一地，原本整洁的广场忽然多了十几只动物。
“哪里来的鸽子！”
多亏路人开口，否则洛佩兹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她把信鸽当成了海鸥。
“这是信鸽吧？鲍尔培训用来送信的鸽子！”
“鲍尔？他不是擅闯皇宫被抓起来了吗？”
“就是拘留几天，要不了多久就出来了。”
“我看这鸽子是饿疯了吧？鲍尔不在家，没人给它们喂食，自己饿极了飞出来了。”
人群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因为畏惧鸽子的尖嘴，没有人敢上前。
兰斯还是懵的。他的兜帽被信鸽叼起又落下，破了几个洞，小麦般金黄的发丝飘散在空中，惊起阵阵惊呼。
到底是惊讶鸽子，还是惊讶他的容貌呢？
洛佩兹懒得细想。她几步挤进看热闹的人中，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只围观不帮忙的路人，扑上去揪起兜帽，重新盖住他的脸，揽着他站起身。
她喊道：“都让让，都让让啊！我这位朋友鸟毛过敏，拖久了会出人命的！不帮忙就赶紧让开，别挡道！”
一听到会出人命，不管多好奇多爱八卦的人都通通让开了。
洛佩兹瞅准时机，急忙溜走。
几缕金丝，随风飘扬。
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