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辰时二刻,天色蒙蒙发青,窗外残雪寒光,窗内满室松香暖意。
紫檀木圆桌上已经布好晨食:一盅冰糖炖燕窝冒着袅袅热气,四碟芝麻酥饼炸得金黄,另有热腾腾的羊肉包子并一壶热茶。碗盏皆白瓷,素净不失精致。
桌旁,秀秀仍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手还顿着,面前一双筷子正夹着包子放进她眼前的盘子里,接着钊虹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傻了?”
“噗——”
秀秀闻声望去,对面青葱白面的少年笑了半声便憋住,低头喝起燕窝来。
刚刚钊虹已经介绍过,少年名李聿,年十四,因为生在寅时,乳名唤作寅生,平日随父亲在学堂念书。
“寅生,不得无礼。”
说这话的是坐在钊虹身旁的中年男子,也就是李府的老爷李守常,也是昨日提及的“李先生”,他的身着一袭墨青夹棉长袍,淡雅文范,举止间端正得体,此时正神情严肃地看向李聿。
钊虹开口,语气里带着不满:“秀秀还在,当着客人的面儿,你又要板着脸吓孩子。”
李守常正欲开口解释,被桌上另一位男子打断,而这位太老爷才是真正让秀秀震惊的人,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把她带进厨房的李厨头。
李三一不管一家三口的争论,朝秀秀看过来:“秀秀,听说昨日是你救了掌柜的一场?”
桌上一时间安静下来,秀秀兀自咬上嘴唇,她若是早就知道李厨头是掌柜的公爹,是如何也不敢在后厨偷懒的,可眼下只得抬起头来端正姿态:“算不上救,事发紧急,我顶多算是给掌柜的提个醒。”
钊虹便顺势细细说起昨日的情景,几人听完,神情各异。
李守常眉间一蹙,放下勺子紧张地问:“你伤到了?”
钊虹觉得他大惊小怪:“你看我像伤到了?”
李聿也抬起头来,声音带着浊厚的少年气:“不然兄也在场?”
李守常又看李聿一眼:“你现要准备明年的院试,切不可再与往日一样放纵,周家也少过去。”
李聿垂下眼,带着不情愿:“知道了。”
李三一清场:“好了,不管怎么说,秀秀算是咱们家的恩人,说到底,是该道谢的。”
钊虹接过话来:“公爹,今日把您从酒楼请回来,原是有桩紧要事。”她目光灼灼扫过众人,继续说道,“昨日我已想好,想认秀秀做义女,这孩子父母都不在了,偏又聪明伶俐得很,我与观复的第一个孩子,若是活下来,也如秀秀一般大了,经由昨日一事,想来倒合该是缘分。”
满室霎静,唯闻炭火哔剥作响。李三一沉吟片刻,问向李守常:“观复,你怎么看?”
李守常面色如常:“夫人既已思虑周全,我自是乐意,只是还需问过姑娘意愿才是。”
所有目光骤然聚到秀秀身上,她心头如沸水翻涌,本以为掌柜的只为答谢,如今却是要认亲,这破天的富贵实在是来得突然......
钊虹见她迟疑,朗声一笑:“秀秀莫慌,且慢慢思量。本想昨日告知与你,却怕你夜里难眠,如今趁着一家人都在,这才说出我的意思,你若是不愿,我绝不强求,横竖我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不是?”
一番言辞下来,秀秀既惊又喜:“能得掌柜的抬爱是秀秀三生有幸,又怎能不愿意?只是......”秀秀话说到一半,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钊虹轻拍上秀秀垂在腿上的手,说道:“莫急,有什么话儿待饭后咱们好好说,届时再做思量也好。”
饭后,李氏父子又重回学堂去了,太老爷李三一在家歇下。
秀秀也是这时才知道,金鼎轩是钊家的生意,多年前太老爷便在酒楼做了厨头,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当时已经是举人的李先生便结识了刚接手金鼎轩的掌柜的,两人成了婚,李先生却没做官,而是开了自己的学堂,平日教书,抽出空来还要作自己的书。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丫头,但后来却滑了胎,后来李聿出生,李先生便不再也不愿掌柜的冒险生育,于是二人就这一个孩子,一家人对李聿的期望是考取功名走仕途,所以他平时也都在学堂跟着念书。
而李厨头,则是身子骨壮实却又闲不住,老夫人走得早,他在厨房待了大半辈子,也离不开厨房,所以平日仍在金鼎轩当厨头,单开一间住在那里,偶尔才回李府。
秀秀看得明白,这大宅院虽叫李府,可主事儿的还是掌柜的,今早在桌上,掌柜的说要认她做义女,也没人会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