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探秘!星星湖6
骑士的眼睛比盔甲上的寒芒更冷,像藏着月华,嵌着雪花。
她拭去右脸的血渍。
第一瞬间,我仿佛被她看透了。
第二瞬间,我的身侧升起森森冷意。
不是骑士!
“吼——”
被我远远甩下的怪物追了上来,那道残忍地、嗜血的眼神锁定我。
它好像热衷于从斜侧面进攻,斜面、斜面,找到我后它永远只走斜面……
棋盘……
棋局……
走斜面……
我闭上眼。
是我让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我又一次嗅到了浓烈的死亡的气息,前十六年,过往的种种画卷似的在眼前徐徐展开。
脑中有一根弦倏地断掉。
“嘣——”。
我记起来了!
因为父母坚持培养我的课外兴趣,我学过书法、围棋、播音、美术……以及,国际象棋。
在一节国际象棋试听课中,老师告诉我:“棋子不分高低贵贱,即使是看似最弱小的‘兵’,也能‘吞象’。”
在那次对弈中,我将“后”拨到老师“车”前。
“吃!”
黑色的棋子被推下棋盘。
棋盘上,“黑王”如风中残烛,它可怜地躲在一个弱小的“兵”后。
而我的“后”,距那“兵”一步之遥。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王”,稚嫩的脸上充满即将迎接“胜利”的喜悦。
“我就是再想让你也不行啊……最后两分钟,再陪你玩玩吧。”
那个戴着黑框眼镜,梳着背头的男人盯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步:让‘王后’吃子,太险了,”
“啪、啪。”
棋盘清脆的连响两声,老师说:“王车易位。”
从对弈之初到现在,老师的另一个“车”和“王”从没动过,但“王”和“车”中间的棋子都被他拨开。
在这种情况下,“王”可以和“车”互换位置。
我亲眼看着“王”被换到棋盘边缘,咬着牙让“后”向前一步。
我急了!
我要吃掉那烦人的“车”!
“不要心急。”
老师微微一笑,他捻着个小“兵”,斜着向“后”走了一步。
“斜吃。”
白色的“后”被推下棋盘。
我的“后”……被一个小小的“兵”吃了。
老师告诉我:“直走斜吃,这就是‘兵’,明白了吗?”
我承认:那时才九岁的我快急死在座位上了。
后续我怎么下的,我统统记不清了,只记得强烈的挫败感盘旋在心头。
“完完全全就是再戏耍我嘛!”小小的我破防道。
老师与我,犹如老叟戏顽童。
后来,那个男人将他的黑色“兵”走到了我的底线。
“升变。”
当一方的“兵”行至另一方底线时,可以选择升变为“王”外任何一棋。
“兵”成了“后”,老师的“黑后”堵在我的“白王”前。
我输了。
“下课。”
爸妈说得没错:我长大后真的会感谢他们让我学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在棋局中,能斜走的只有“兵”和“主教”。
野兽纵身一跃,猛地向我扑来。
我想:它绝对是敌对的棋子!
那它是直走斜吃的“兵”?
还是可以斜走无线距离,但不能越子、改方向的“主教”?
暂且不管它是哪个棋。
我,“马”棋:日字走,可越子。
“马”的优势就是比其他棋子更灵活。
所以,我可以拐弯躲到树后,巧妙地借用地形、天气优势拖住野兽步伐,野兽却不能拐弯,只能硬生生向松树撞去。
真相大白。
醍醐灌顶。
利用“走马灯”推理就是方便嘛!
我扯了扯嘴角。
希望下次不要有了。
既然明确知道野兽无法转弯……我嘿嘿一笑,一溜烟儿钻道骑士大大身后。
野兽直冲玫红色长发的骑士而去。
骑士大大,我知道你很想刀我,但你先别急。
我小幅度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请先刀掉野兽。
“唰——”
野兽没脑子地直线猛冲。
骑士只是轻轻一挥剑,闪着寒光的剑锋指向野兽。
“哧!”
野兽自己撞了上来。
正如我所料:作为“兵”或“主教”的它,无法改变方向。
滚烫的殷红飞溅,那家伙还维持着张开大嘴的姿势,它妄图一口咬断骑士的剑锋,自己却被扎成了烧烤架上的烤串。
骑士用护手甲帮我揩去脸颊被溅上的污血,她近乎暴力,又硬又凉的钢铁弄得我很疼。
“骑士大人……”
她蹙着眉,额前梅花样儿卷起的刘海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你让我感到很熟悉。”
“正常、正常!”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骑士大人,你知道什么是亲和力吗?”
她呆萌地摇了摇头。
“有亲和力的人就是看着熟悉!像我这样。”
“嗯……我们这种人没啥恶意,很纯粹……还有啊,我是大众脸,看我这黑眼圈……”
话到一半。
“咔嚓。”
“小步后退”计划失败,我踩在一根干树枝上,它轻易地碎成两段。
我脸色一白。
管他呢!只要我认错速度够快,骑士的大刀就砍不到我!
“骑士大人,我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我悻悻开口。
眼前艳丽又貌美的女子抬起眼眸,她有些忧伤,干净、白色的瞳孔中映着我哆哆嗦嗦的怂样。
她说:“可惜我再也见不到那位故人了……”
她哭:“我又把他弄丢了……”
“栀岿,对不起……”
“嗯?”
条件反射,我踮起脚,替这个比我高整整一个头的家伙擦干泪水。
“六六六?停停停!”
“别伤心呀,我这不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武力高强、感性却杀伐果断、温柔、可靠、同伴最坚强的后盾……她一定是六六六!
我凑上前,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气质,绝对是那位鸡大人!
少年黑色的瞳孔中盛着惊讶和灿烂的笑意,我直视她,直视那双雪莲般的眼睛: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你真的是……栀岿……”
她的身体冰雕那样忽然僵住了,紧接着,她郑重地抓着我的手,铁甲硌得我骨头“嘎巴”作响。
疼疼疼……
“栀岿!”
“六百六十六!”
“栀岿!”
“松手……”
一如星星湖水下洞穴那次劫后余生的情景。
我这才看清:骑士的脖子上一直围着象征身份的粉红色围巾,她自己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