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甘露殿议
甘露殿的侧殿内,萧玥将李顺传递纸条、小黄门取走纸条并最终消失于泰安宫方向之事,一一向弘德帝禀明。
“……儿臣追查至今,线索竟指向泰安宫。事涉先帝嫔御,儿臣深感兹事体大,不敢再有妄动,特来请阿耶圣裁。”萧玥说完,垂首静立。
弘德帝指尖缓缓捻着一串碧玉念珠,目光落在窗外。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朕知道了。此事你做得很好。泰安宫之事,朕自有计较,你暂且不必再探,亦勿对任何人提及。”
“儿臣明白。”萧玥心下稍安,又微感沉重。如此看来,弘德帝必然知晓些什么,且不欲她轻易涉足。
“眼下,”弘德帝话锋一转,“陇右之事更为急迫,你舅父他们已在正殿等候,你随朕一同去听听。”
“是。”
正殿之内,气氛凝重。韦远、秦国公、楚国公等重臣分列左右。见弘德帝与萧玥一同入内,众人行礼后重新落座。
议题迅速转入陇右军粮案及沙娑异动。秦国公率先禀报了最新收到的边境军情,提及沙娑小股骑兵骚扰次数近日又有增加,虽未酿成大冲突,但边境气氛日趋紧张。
弘德帝听罢,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萧玥身上:“长乐,谢靖近日奏报及私下传回的消息,你皆有过目。对此局势,你有何看法?”
萧玥闻声,从容起身,向御座及诸位大臣微一颔首,声音清朗沉稳:“回父皇,儿臣愚见。谢郎中查获渭州军粮亏空一案,触目惊心,然其意义远不止于惩处贪腐蠹虫。儿臣以为,此案揭示之弊病,恐非渭州一隅之患。”
她略顿一顿,见众人皆凝神聆听,便继续道:“其一,粮草乃边军命脉。渭州仓廪空虚若此,绝非一日之寒,其间牵涉之接收、仓储、调拨、核验诸环节,漏洞百出,吏员相互勾结,上官或失察或默许,致使边军粮饷竟成他人囊中私物。长此以往,无须外敌来犯,我军自溃。”
“其二,儿臣注意到,谢靖奏报中提及,问题似多集中于如渭州、秦州等相对靠近内地的军镇,而真正直面沙娑的肃州、瓜州等地,军备反而相对整饬。此现象极为反常。通常而言,前线军需供给最重,后方次之。如今情形倒置,儿臣斗胆揣测,若非临近前线诸将帅治军更严,便是有人刻意维持前线稳定,而放任后方糜烂,其心可诛。”
“其三,儿臣对比过往卷宗,发现此类贪墨亏空之事,在浑惟明伏诛后非但未绝,反有愈演愈烈之势。可见其背后必有根基更深之势力支撑,且可能彼此勾连。其所贪墨之巨款,除填塞私囊外,是否另有流向?”
“其四,沙娑近期异动频频,骚扰不断,似在试探我军反应与边防虚实。其选择此时加剧挑衅,与陇右军粮案爆发,时间上未免过于巧合。儿臣恐其并非孤立事件,或内外有所呼应。”
言毕,她微微躬身:“儿臣浅见,陇右之患,在外更在内。整饬吏治、堵塞漏洞、巩固边防,需双管齐下,清内患更为急迫。谢郎中所为,正是刮骨疗毒,虽一时剧痛,乃至引来**攻讦,却是根除痼疾之必需。望父皇与诸位相公明鉴。”
萧玥一番话条理分明,既有基于事实的分析,又有大胆而合理的推测,不仅点明了军粮案的本质,更将其提升至边防安全与朝局斗争的高度。
韦远抚须沉吟,眼中掠过赞赏;秦国公面色凝重却隐含骄傲;楚国公则目光沉静地看着外甥女,微微颔首。
弘德帝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但未立刻评论,只是淡淡道:“嗯。诸卿有何见解?”
议至关键处,各方就如何支持谢靖、如何推行边将考课新策争执不下,殿内气氛正自热烈,李福安悄步上前,在弘德帝身边低语了几句。弘德帝眉峰微动,略一沉吟,道:“让她进来吧。”
殿门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