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暮色渐沉,鼓声层层叠叠从皇城方向传来。
甄婵婼踏进高高的门槛,掀开梨馆的珠帘,霎时被扑面而来的暖香熏得一怔。
待看清内里乾坤,她慌张地险些撞倒了门边插着婀娜柳枝的青瓷瓶。
她匆忙张手扶正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青瓷瓶,擦擦额间汗,呼了口气,总算明白这梨馆是何等去处。
眼下满堂烛火照得四下亮如白昼。
数十个身着薄衫的年轻男子穿梭其间,游走间广袖垂落,婀娜多姿。
甄婵婼咬着右手食指发呆,不知自己用婀娜多姿来形容一群男子,是否算恰当。
没等她呆滞许久,很快有人热情过来招呼她,带她寻了一处落座。
一路经过,她看到水榭里垂落的彩色丝绦随风轻摇,有俊美男子无意拨着琵琶,亦有人有情弹着古筝,搅合一处,曲调靡靡。
西边台上有纤细男子赤着胸膛起舞,金铃在柔软白皙的腰肢间泠泠作响,看得她脸红心跳,目光不知该落去何处。
若不是尚且还看得出明显的喉结与平坦胸膛,她当真要以为闯进了平清坊最奢华的青楼歌坊。
“公子看什么呐,这样入神。”
正怔忡间,一粒烤花生仁忽地塞进她正因见了世面而惊讶微张的唇间。
但见个穿着樱红半臂的小郎君挨近身来,衣襟大敞着露出粉色抹胸,额间还贴着花钿。
那人翘着兰花指将茶盏推过来,“奴家名唤泠泠。”
甄婵婼呵呵干笑两声,只得僵着身子咀嚼口中的花生,两眼不敢斜视。
泠泠这厢也在暗暗打量着她。
这男子虽瘦弱些,但其身着这一身墨色圆领袍服,质地却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难得遇见一回如此清秀贵气的客人,他便主动又拈起颗蜜饯要喂,她忙偏头躲开。
“公子怎的不看舞,”泠泠索性整个人偎过来,甜腻的香粉气钻进甄婵婼鼻腔,“莫不是嫌泠泠伺候得不好?”
甄婵婼手忙脚乱去扶因躲闪他而歪掉的幞头,抬眼正看见邻座有个肥胖商贾搂着一窈窕少年喂酒,酒液顺着少年下巴淌进衣领,少年呛得脸红脖子粗的直咳,商贾哈哈大笑伸手去擦,直至探进那衣领深处。
她迅速低头,尴尬地抿紧唇瓣,耳根烧得厉害。
“什么……什么时辰了?”她扶额垂眼问道。
“应是亥时刚过,”那泠泠忽然伸手抚在她胸口,“公子心跳得好急呀!”
哪里料到这男子竟如此轻佻,甄婵婼惊得一下子后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惊得那泠泠哎呀一声,就要来扶她。
她生怕再被揩了油,急忙躲开他,起身慌张抓起茶盏灌了一嘴漱了漱口。
“在下……去方便一下!”
她落荒而逃,蹭了蹭一头的汗,终于躲到无人处抚了抚胸口,劫后余生地呼了口长气。
待心稍定,她咬唇看了眼酒意正酣的众人,便垂头碎步穿过衣香鬓影,准备去寻那位于僻静后院的天字七号房。
……
亥时将过,便有一只黑靴猛地踹在梨馆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上。
门闩断裂,馆内丝竹之声乍然涌入耳中。
聂峋收腿而立,抬手一挥,两队金吾卫立即鱼贯而入。
他按剑走在最前,一身铁甲映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愈发森寒。
目光如鹰隼扫过惊慌失措的人群,他沉声一喝:“金吾卫捉拿要犯,无关人等速速退避!”
琵琶弦应声崩断,原先偎在客人怀中的小倌们吓得失声尖叫,宾客们纷纷以袖掩面。
场面一时慌乱失控。
而此时在梨馆后院雅间深处,甄婵婼正对着一方木牌微微出神。
天字七号房五个小字在长廊灯下清晰可见,她反复摩挲着袖中那信,终是鼓起勇气轻轻叩门。
“进——”
里头传来慵懒的应答。
她小心翼翼推门,嗅到一股宿醉的酒臭味。
甄婵婼忍不住以袖掩鼻,觑见灯影摇曳下,屏风后有人正支着额侧卧在榻上,另只手拎着酒壶正不时浅酌,榻边还散落着七八个倒了的空酒坛。
她一时踌躇,有些摸不准状况,心里不由含了忌惮之心。
“嗝……过来。”
那人漾了个酒嗝,继而含糊地冲她招了招手。
甄婵婼悄悄握紧袖中短匕,小心避开一地狼藉。
待绕过屏风,才看清这是个双十年华左右的青年男子,长发凌乱披散肩后,衣襟半解露出大片胸膛,宿醉的浑浊眸子里还有些未消的酒意。
“嗯……”那人样貌颇有些妖冶,歪着头斜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忽然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是个颜色好的。”
说着便摇摇晃晃起身,食指就要触到她的面颊。
甄婵婼疾退两步,急忙将袖中的信展开在那人眼前:“恕在下冒昧,我们之间许是有些误会。”
她将信举到烛光下,“不知这信可是公子所寄?”
那人眯着眼凑近,吸了吸鼻子,研究了半晌忽然嗤笑:“什么劳什子……”
他伸手要来扯她衣袖,被她灵巧地侧身避开。
“公子可认识萧敬泽?”她急急追问,不肯放过最后一丝希望。
“自是认得!”
他猛地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颌淌进衣领。
甄婵婼心空了一下,一双眼睛欣喜地望向他,情不自禁地忘记了自保,上前迈进了两步。
“本公子岂止认得萧敬泽,王敬泽、赵敬泽、孙敬泽……”那人哈哈大笑,伸出食指对着甄婵婼虚指两下,看着她满脸希冀一下子僵在那里,仿佛一腔热火被冰水浇了个透。
趁她呆滞那瞬,他一把将她拽去榻上。
浓烈酒气笼罩下来,上方的帐幔在她眼前剧烈晃动,“春宵苦短,伺候好了爷,尝过了爷的滋味呀,你就找别人的心思都忘魂了嘿嘿嘿……”
“公子且慢!”
甄婵婼慌忙以肘格挡,禁止那人去扯她圆领袍的侧面襟扣。
躲闪间幞头歪斜,露出几缕青丝贴在额角,“在下怕是走错了房间,这就……”
“爷就喜欢阴差阳错的缘分——”
那人胡搅蛮缠。
甄婵婼挣脱得气喘吁吁,突然想起自己袖口中早准备好的匕首,左右是个醉汉,拿下他还是有七八成希望的。
她刚要下手。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
脚步声鱼贯而入,分列两侧立在屏风外。
聂峋大步流星绕过屏风,持剑指向榻上那人,“金吾卫已将此处围得铁桶一般,任武,今夜你逃不掉了,乖乖束手就擒,随我走一趟。”
他冷声说道,眼光不经意落到那任武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