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眼见着她眼神的回避,方恺并没有不悦,反而是应景地开了个玩笑,“那你这自己不害怕了,得把别人给吓着了。”
反应过来,季舒笑了,的确,自己哼着歌一溜烟就跑了,路人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是挺可怕的。
她同时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同人聊天,对方说话时,目光注视着对方,是一种素养。她可以做到这样,他拥有这种基本素养,也不足为奇。
“抱歉,大晚上的讲这个有点不太好。”
“没有,我不信什么乱离怪神。”
“真的吗?一点都不信吗?”
“不信。”方恺反问了她,“难道你信吗?”
见他等着自己的回答,季舒笑了,“感觉我要说信,你就得给我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了。”
“不会。”见她一脸不信的表情,方恺只得加了句,“我保证。”
“我不信,但我挺能理解相信的人,是一种精神抚慰。”
“那你不需要吗?”
“未来会变好的这种预示,已经无法让我产生信念感了。”这听起来很丧,季舒解释了句,“就越来越清楚,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得付出很多的努力。但同时,好的概念,变得复杂。有时候,为了那一点的好,也没那么想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方恺看着她,“这真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
“你朋友圈的那张背景图,是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
季舒愣了下,想起那张图,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将电影台词当作她的生活态度,显得有些幼稚,“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了,懒得换。”
她还清晰地记得去看电影的那一天,也是在这个季节,天寒地冻,还飘来了些雪粒子。那一天,她工作很不顺利,从公司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沮丧到不想动弹,也不想回家,能让她呆坐一会儿的地方并不多。她从包中拿出地铁卡时,看到了电影院的充值卡,于是她便去了电影院。
看到一部精准形容她心情的电影名时,她毫不犹豫就买了票。影厅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左右前后都没有人,哭都不会打扰了旁人。而忽然听到此起彼伏的Never,视线模糊的她擦掉眼泪,看到了翻译的台词:决不妥协。
那样的至暗时刻,季舒没想到,会在好几年后,在深夜的便利店里回忆起。这时候的她,比曾经的她,好太多了。
而一个无人知晓的时刻,被他提起,她什么都没说,但好像所有隐秘的感受,都让他知道了。
方恺问了她,“那你现在还是吗?”
可以敷衍地回一句,谁能不向生活妥协,可季舒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我不知道。”
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放过自己,累的时候会哄骗自己再坚持下。可有些时候,她对一切又都不在乎,是瞒不过的厌倦感。
季舒不愿多说,反问了他,“你呢?为什么喜欢那部电影?”
“其实你刚刚说了答案。”
季舒都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有吗?”
她看起来很疑惑,眼神中带了点懵,难得有不那么聪明的时候,方恺没让她继续猜,“精神上的一种安慰。”
“有用吗?”
“所有的安慰,效果都是短暂的。”
季舒看着他,“那有什么,是不那么短暂的吗?”
她看着自己,像是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但他的答案注定会让她失望,方恺对她很坦诚,“我没找到过。”
见她无言,方恺问了她,“是不是很失望?”
“如果我说,你的找不到,安慰到了我,是不是很欠扁?”
方恺笑了,“如果能安慰到你,那我的找不到也算有点作用。”
他这情商也太高了些,季舒忍不住夸了他,“你这也太会说话了。”
这可能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夸赞,但出于礼貌,不想让她冷场,方恺回了句谢谢。
见他接着吃泡面,季舒没有讲话打扰他,她拿过可乐,用食指扯开拉环,气泡瞬时跳跃着发出滋滋声。
喝一小口,再挑起泡面吹气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食欲似乎回来了些。
没有食欲时,夜里就算再饿,她也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再诱人的美食,也毫无吸引力。虽然这听起来有利于身材的维系,但不是个正常的状态。而此时,寒冬与泡面,拯救了她的食欲。
季舒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要喝饮料吗?”
方恺看了眼她手边的可乐,他不想承认,有过一瞬的想多,“不用。”
“哦。”
泡面吃了一半,季舒握着可乐,边喝边看着窗外。可乐也能算得上是一种安慰剂,让人心情轻松。
“现在天上都看不到星星,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经常一抬头就能看到星星。那时候夏天还有萤火虫,藏在草丛里,经常是一捉就一大片。”
兴许是见她的第一眼太过印象深刻,方恺实在无法将她和捉萤火虫联系起来,“你还会捉萤火虫?”
“当然了。那时候夏天床上搭了蚊帐,我就捉了萤火虫放到蚊帐里。想跟电视剧里一样,夜里一睁眼就能看到它们在放光。”
方恺察觉到了她的一丝羞涩,“然后呢?”
“然后就被我妈打了一顿。”
实在是没料到她的转折,方恺笑出了声,“听起来是挺该打的。”
她小时候干过的蠢事自然不止这一件,还曾在夏日里鲜花盛开之时,提着菜篮出去当采花大盗,回来后将花瓣扯下,放进澡盆里泡花瓣浴。进澡盆后才发现水里还飘着虫子,吓得她大喊大叫。
可听见他的笑,季舒下意识不服气,他这么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怕是连大自然都接触得少,怎么有资格来嘲笑她。她看向了他,“你会捉萤火虫吗?”
方恺多聪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轻蔑与挑衅,“不会,但我看过的星星应该比你多。”
人家有钱人,大概率是氪金的玩法,不知他是否也免不了俗,会借机炫耀一番。季舒生了试探的心思,笑着问了他,“山上看到的吗?”
“算是山里。”
那段时光里的所有经历,方恺都不愿意多提,自己也不想回忆起那些过往,但看着她眼神中的探究欲,他可以摘出一段与她分享。
“那时候去露营,身上背着行李,行李里放着几天的食物。白天划船和徒步,晚上睡在帐篷里。其中一天,划船时下了大雨,但没法折返了,只能继续向前。看不清前方的路,也很难前进,全身都湿透了,天挺冷的,总之折腾了很久。上岸时雨倒是停了,我们赶紧扎帐篷,大家都很累,睡得很早。但我没睡着,半夜时出了帐篷,想出去走走。”
他说到这还战略性停顿了下,季舒却是听得入神,催促了他,“然后呢?”
“那里是夜空保护区,没有灯光。我一出帐篷,抬头时就看到了银河,不真实到以为自己在做梦。那一瞬的震撼,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敬畏感,无法言语。我看了好久后,才反应过来,喊了同行的伙伴起来看。可惜,有几个睡着了,不想起来。”
听着他最平实的描述,季舒忍不住打断了问他,“有照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