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好人
“阿乐姑娘多虑了,你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害你。”萧玄凛面无表情,“方才所言,不过是和姑娘开个玩笑。”
玩笑是这么开的吗?晏乐安内心偷偷翻了一个白眼,要不是为了给他下寒魄引,谁愿意住这儿啊。平白无故被吓就算了,还时常觉得小命不保。
萧玄凛打量了一下宴乐安,浑身上下充满着无数人的缩影,鲁莽,怕死,不知天高地厚。明明口口声声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却敢单枪匹马闯入大理寺,他该信她吗?
密室里的一幕幕出现在他眼前,血渍斑驳的衣衫,横陈满地的尸首。若是寻常人见次情景,恐怕早已跪下请罪或仓皇而逃大声呼喊。
而她,他的眼神再次落在她身上。明明知道自己的话破绽百出,几乎每句话都精准的踩在自己的雷点上,面前的女子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坦然自若。并且在短时间内权衡利弊,临危不乱,借着玉佩逃过一劫。
或许,他真不该心软。
留着一匹狼,还是一匹善于藏匿在黑暗中的狼在他身边,随时都有可能露出它的锋利,撕咬人无无形。
晏乐安长舒一口气,扯出一抹看起来毫无破绽的笑容:“是阿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还请大人有大量不与阿乐计较。”
萧玄凛未说话,但晏乐安可以明显感受到他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自己,似乎有很多情绪,又似乎毫无情绪。
这人又在想什么?只会吓唬人吗?吓唬完了又不说话。
晏乐安又忍不住内心悱恻:“真是难为自己了,对着这么讨厌的人演的这么卖力。”
“我可以予你一件事。”
晏乐安缓缓抬头,满脸疑问。
萧玄凛声音森冷:“帮你杀了张良也未尝不可?事成之后,你远离京城,从此改名换姓,永不回京。”
晏乐安本垂着眼,轻飘飘一句话,像一颗石子,骤然投入她心湖,激起千层浪。
她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冷硬的侧脸,面色没有丝毫松动,不似作伪,眼神中竟也无半分玩笑之意。
“大人当真要帮我?”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男人,是怎样的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她早有体会,仅仅因为一丝恩情就要帮她吗?
“就当我是为了还恩。”
“可阿乐想要的不止是张良的命。”晏乐安目光坚定,声音沉稳有力。
她要的是当年参与那件事的所有人的命,也包括面前这人,他的手上也沾着她外祖家的血。
萧玄凛双目半阖,指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长长的睫毛掩去情绪。
沉默片刻后,萧玄凛抬眸,目光锐利如刀:“阿乐姑娘未免过于得寸进尺。”
“因为大人是阿乐目前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可以帮你,但是帮你能带给我什么?”萧玄凛眼眸幽深,声音冷淡。
张良之所以能如此横行无忌,作恶之后仍能全身而退,其背后必定有人为他摆平一切。他心中了然,眼前这女子所图的,绝非仅仅是张良一人的性命,更是他身后的张守正,以及宫中的那位。
她盈盈拜倒,朱唇轻启:
“阿乐愿将此身发肤、智计谋略,尽付大人。纵刀山火海、深渊寒潭,但凭驱策,绝无异心。”
言毕,她以额触地,尽显真诚。
萧玄凛似笑非笑:“阿乐姑娘的膝盖未免太软了一些。”
他这是在嘲讽她吗?晏乐安不自觉的微微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男人。
隔了片刻,又传来他清淡的嗓音,语速不疾不徐:
“你所谓身家性命,在我眼中不过草芥蝼蚁,不值一提。”
杯中的茶水早已冷却,晏乐安仔细揣摩,唯有手中的汗提醒着她这一劫倘若说错半个字,她怕是活不过今日。
这当朝世子萧玄凛果然心狠手辣,生性多疑。她在前几日就已经见识过,今日却还是止不住的心颤。
“阿乐知道,我只是一阶众生中最微不足道的蝼蚁,可哪怕是蝼蚁,亦可有撼天地的力量。”
“哦...?”
“人活一世,无非追求家人常乐,无病无灾,财帛福绵,官运亨通。”
“可阿乐只是个普通人,亲情浅薄,自幼更是一副孱弱身子。唯一所求也不过是报杀母之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这条命,阿乐也在所不辞。若有幸活下去,那便攒一些银两,寻一处僻静地,安稳度过余生。”
晏乐安不在说话,静静的等待萧玄凛的动静。
“安稳余生,你既踏入了这镇北王府,求到了我的面前,你以为你还能安慰度过余生吗?”
“我不怕,只求大人看在阿乐曾经救过大人的份上,帮阿乐一次。”
“我不是好人,。”他的话冰冷刺骨,却偏偏给人一种魔力,让人不自觉的受他蛊惑。
她颤颤巍巍的说:“大人是好人,至少大人不止一次饶了阿乐。”
确实不是好人,但先利用一番也不是不行。
他的眼眸忽然抬起来认真的看着她,指腹摩挲过她泛红的眼角,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半分假意,可偏偏她直直回望,眼尾水雾氤氲成光,竟无半分躲闪犹疑,满是赤诚坦荡。
“我是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聪明?”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出声。
“阿乐只知,唯有真诚才可打动人心。”
萧玄凛听了这句话,表情微微变化,脸上满是戏谑。
真诚,在这看似繁华盛世,实则腐败不堪的王朝中,只能做俎上鱼肉,任人烹割,落得个血尽肉枯,嶙峋白骨的下场。
“这几日都打听了些什么?”
晏乐安愕然,不过立马反应过来。
她在这王府中的一举一动估计早已被人上传到他那里,那么,她自然不能瞒他分毫。
“张良的父亲名为张旭,患有肺痨,而立之年便已离世。张守正除了宫中的德妃娘娘,只有一子,丧子后,悲痛欲绝。对这位独孙极尽宠爱,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张良此人虽名字为良,但因自小便极受宠爱,仗着钦天监的祖父,当朝德妃的姑姑。横行霸道,强占良女,烟花巷柳,各大赌坊无处不见他的身影。”
“所以,你觉得凭你要如何才能报仇?”萧玄凛说。
那不然,我求你干什么?
晏乐安默默吐槽。
她自然是知道想要杀他们有多困难,可凭她一人也并不是全无办法。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