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初见宁王
“皇兄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无所谓。总之,只要大郯好,天下安,我即便做个庶人都愿意。”
英王冷冷丢下这句话,便不再与他纠缠,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穆晓笙自觉无趣,于是也沉下脸,寻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算了算了,懒得与你计较。今儿个不是要议事?那便开始罢。”
秦征这会儿止住了猛烈的咳嗽,只剩大口呼哧的粗气一声接一声。
他握紧拳,眼冒绿光地盯着太过猖狂的穆晓笙,恨恨道:“今日议事,与宁王无关,你且回去,待册封典礼后,自会安排你参政。”
穆晓笙听了却没挪身子,连眼睛也懒得转过去看他,嗤笑道:“事关我妹妹的婚事,怎么就与我无关?”
英王与宁淮川听罢,不由地对视一眼。秦征此番召见他们,并未说明缘由,但这个宁王倒是门儿清,仿佛他才是日日住在东宫,对大郯事务了如指掌的皇太子。
秦征冷着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其实从得知宁王还在世的那日起,他就挖空心思想要除掉他,可秘密派去的大内高手不是失踪就是曝尸荒野,时至今日也没能伤他一分一毫。
再看他身影动作,和胆敢孤身一人闯他寝殿的自信,他也看得出,此时的秦琅,绝不再是当年能任他摆布的稚子,也许自己再多说几句,他便能手起刀落,眼都不眨地弑父了。
想着想着,他只觉一阵钻心的痛意,沿着后脊攀爬上后脑,令他头痛欲裂。
他叹了一声,只好略过他,将目光落到其余二人身上。
“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北旻送来的一封书信,信上说,前来求亲的北旻使者已经出发,不日便可抵达京城,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关于和亲事宜,你们觉得该交给谁为好?”
此刻,秦征还不知北旻已发生兵变,因此今日召见他们,只是为了和亲一事。
从前有萧丞相在,朝中大小事宜总有个依靠,他也省去不少心,可如今朝廷日渐式微,卷入过太子行贿案中的大臣们全都当起了缩头乌龟,生怕出头露脸,叫人揪住小辫子。一时间,秦征用人再也没了从前得心应手的感觉,只得先叫了英王与宁淮川过来商议。
英王脸色不免阴郁,只得如实道来:“回父皇,儿臣以为,这桩婚事,是时候作罢了。”
“这是何意?”
英王道:“启禀父皇,儿臣刚刚得到消息,北旻的熵北王已经吞并黑虎军,北旻王早已被架空。熵北王野心勃勃,除掉北旻王登上王位是迟早的事,和亲不过是他想拖延些时日,待他大权在握,难保不会与大郯开战。”
“哦?竟有此事?”秦征一怔,本就纷乱的思绪更加苦恼。
宁淮川见他犹豫,马上附和道:“是啊圣上,北旻已有南下征兆,依微臣拙见,即便将六殿下嫁与北旻大皇子,对于两国和平也无济于事了,不如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微臣愿再度领兵,镇守北境。”
听闻此言,秦征的脸色却稍显阴翳。开战,劳民伤财不说,北旻也不是南凌那样物产丰盛的软柿子,打赢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打输了,史书又该如何写他这个败北的帝王?
至于宁家,军绩丰满,已然是一家独大。宁淮川既为武将,手握兵权,又封侯爵,可同文官参政议政,文武实权皆在掌握,全大郯也找不出第二个他这般的。
若是再立军功......功高盖主,日后还有谁能牵制得住他?
秦征不禁陷入深思,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北旻人虽强悍,但游牧一族太过依赖天和,况且他们两年前与我们一战已受重创,宁爱卿如何就能断定,他们已经有了再度与我们开战的实力?难道当年你拓羽军带回的捷报是掺了假的吗?”
宁淮川自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会被曲解至此,震骇间,眉眼浮现出隐隐的失望。
他从容起身,又不得不屈膝下跪,向着高处那人重重一叩。
“微臣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假传捷报,只是北旻人好战,熵北王又刚刚接手了黑虎军,微臣才猜测他们有开战之意,望圣上明察!”
秦征不悦,又道:“熵北王夺位又如何,打得了江山不算本事,守得住才行。他若是刚刚立稳脚跟,便将国家卷入战事,又如何收回北旻的民心?依我看,和亲之事倒也未必不可行,不过是换个人嫁罢了。”
“换个人嫁?”英王凝起眉,望着秦征的眼睛透着深深的恐惧,可片刻之后却又释然,他的父皇,不就是如此的么?子女在他眼里,比不上皇权半点,只要对他有利,六公主嫁给谁都行。
秦征接着道:“是啊,既然熵北王能取代北旻王,那便将青莩嫁与他,联姻一旦达成,他又有什么理由与我们为敌呢?”
英王哑口无言,仍跪着的宁淮川同样失语,只是直愣愣地望着他。君者无情,他本就知道的,只不过这些年,君恩如山,他对秦征有着与生俱来的忠诚罢了。
始终一言未发,冷眼旁观的穆晓笙见此情景,忽地从牙缝里挤出丝丝嘲讽的笑意。
“诶呦,不愧是我们的好父皇,如此歹毒的妙计都想得到。我那六妹妹也真是投错了胎,韶华之年就要嫁给个老头子去了,啧啧,不过也难怪,除了秦燮和华阳,他眼里何曾有过其他人?对吧秦慎?”
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对面的英王。
英王不语,只是头垂得更低了些。
秦征大怒,紧握的指尖深深嵌入手心:“秦琅!你有何资格指摘朕!身为天子,保万民平安是职责所在,倘若牺牲一人能救千万人,朕即便背了这个苛待子女的骂名,也无愧于心。”
“嘁,说得倒是官冕堂皇......”穆晓笙斜眼瞟了他一眼,不屑道:“到底是为了救万民还是为了你的私心,你我都心知肚明。”
“你!你个逆子!”秦征暴怒,但除了逞一逞口舌之快,他也不敢有所举动,只能怒目睁睁地盯着他。
穆晓笙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冲他翻了个白眼:“罢了罢了,反正我也不打算跟他们一样,劝你收回成命。至于青莩,自她出生我就没见过她,你爱嫁给谁就嫁给谁,我可没兴趣管这闲事。”
秦征听罢不禁冷哼一声,但先前焦躁的神态也在这番话后平复了几分。
他顿了顿,又转向英王与宁淮川:“此事,就这样定了,你们二人可还有异议?”
英王如同吃了败仗,苦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