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纠缠(一)
莫提雅不知宋延明站在身后,卧室的门何时被推开,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映在地板上,那道高大的影子正在向她靠近。
黑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腕上名表泛起幽光,黑玻璃珠似的瞳孔,犹如寒潭,映出深沉的波纹,仿佛看一眼,就能溺死人。
他走过来,捡起平板,指尖划过屏幕。
浏览记录里,除了温司机的词条,就是“怀孕初期孕吐怎么缓解”、“孕早期能不能吃青梅”,“酸儿辣女有科学依据吗”……
还有几条黑历史,被她删了又恢复,藏在最下面的搜索记录。
空气瞬间凝固。
沉默,死寂。
宋延明拳头收紧,指骨变成玉色。
轻微的慌乱感觉渗入心脏,像是一根针掉在心房。微痛。
莫提雅小脸白透,浑身血液像冻结,她呼哧呼哧喘息,冲上去本能想去抢平板,却被他抬手举高,死死按住肩膀。
“这些年,你就这么看自己?”
宋延明声音沙哑,垂下眼眸的瞬间,仿佛在掩饰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抖如筛糠,喉咙哽咽:“你都看见了,还问什么?”
当初他引诱她,占有她,她明明该恨,却忍不住依赖他的触碰,陷入自我厌恶。
这些深夜里见不得光的挣扎,以为藏在平板里就安全,没想到这台平板,早已成为监控她的眼睛。
“一定要这样伤害我吗?”
莫提雅眼泪决堤,哑声道:“你故意的对不对,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监视我,窥伺我的隐私?!”
“不是要伤害你。”宋延明沉声道,“更何况,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隐私。”
“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莫提雅说,“你凭什么监视我?凭什么啊!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延明夺过她手里的平板,顺手丢到一边。
那是很久以前了。
当初绑定的莫提雅的关联账号,只是怕她丢三落四,想多个照应,他从未真正点开。分手后更是没心思去看,甚至早忘了这茬。
直到前几天夜里,温司弦的事再次被刷上热搜,他被迫处理烂摊子。
空荡的书房,雪茄味弥漫,他累得喝了口茶提神,那一瞬间,竟莫名想起那天在桑拿房,莫提雅窝在沙发上喝酒吃青梅的样子,像只小仓鼠一样,可爱死了。
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闪过,最终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关联设备。
结果点开后,没有她常刷的小提琴演奏、甜宠小说,也没有追更的动漫,而是一串刺目的浏览记录,还有私密笔记。
铺天盖地女明星冤案的截图、视频、录音,还有一堆搜索记录里,关于性隐和怀孕的词条——
[被强.暴后患上性瘾,如何自愈?]
[性.瘾患者的心理干预]
[摆脱性.瘾的方法]
再往下翻,是怀孕相关的搜索:
[孕早期出血怎么办]
[怀孕后如何瞒着伴侣]
[单亲妈妈的生活指南]
更炸裂的是关于温司弦的内容。
莫提雅收藏了大量温司弦的旧闻,社交软件上写满控诉——
“温司弦死得太惨,被财阀逼到绝路,做伪证的人丧尽天良,该断子绝孙!一定要让真相曝光,还温司弦一个公道!不公平!!不公平!!!”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宋延明靠在椅背上,看完这些,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烟灰缸堆满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又想起她曾说过的那句话——
…“我要把我经历的事情发到网上,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那些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是如何制定丛林法则的!”…
或许二十年前,他第一次面对那些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的时候,也曾求过公平啊、人权啊之类的,只是现在的他,离年轻的自己已经很远了。
“不是故意?”
莫提雅身体下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踉跄扑到床沿,对着地面干呕起来。
她很恶心,很想吐,可是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酸涩的胆汁灼烧喉咙,她捂住小腹,脸色苍白得可怕:“你一直把我当替身,你根本不爱我,现在我们分手了,没有关系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宋延明伸手想要摸她,悬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转身背对着她:“因为你怀孕了。”
“那又如何?”莫提雅托住小腹,质问道,“你想要你的孩子是吗?你娶我啊!”
“孩子生下来,我会管,你的吃穿用度,孩子的抚养费、教育费,只要你安分,要什么给什么。”
他顿了顿,刻意加重语气:“但结婚的事,免谈。”
莫提雅浑身一僵,即使早有准备,但真的听到他亲口说出,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生活环境,不是你能适应的,瞿谌的手段你见识过,你觉得你能扛得住?”
他终于回头,脸上没有半分温度,“跟我结婚,对你对孩子都是拖累,当然,也是我没打算娶你。你就安安稳稳做我的人,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别想。”
“你就是想把我困在身边,当你的玩物!”莫提雅哭着反驳,嘶吼里满是绝望。
“玩物?”
宋延明俯身,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玩物可没有这待遇。你要是乖,这台平板里的记录,只有我知道。可你要是敢闹,敢跑,敢再查温司弦的事……”
看到她眼底的泪,他忽然停顿,半响才缓缓说:“你哥要是知道,他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当初是怎么傍大款的,会是什么表情?你觉得,他还会让你跟我有牵扯吗?还是说,你想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爸爸?”
莫提雅咬住下唇,泪珠子汩汩落泪。
紧接着,又被宋延明致命一击:“你哥的琴行在xx区ab路247号吧?”
“你想怎样?”
“你再闹,我就动动手指头,让莫上桑破产,孰轻孰重,你不是小孩了,自己想。”
莫提雅彻底瘫坐在床上,眼泪无声滑落,砸在宋延明手背。
看着她苍白的脸,微微颤抖的小腹,宋延明似乎也意识到话说重了,喉结上下窜动,瞳孔里的狠戾褪去一点。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又回来,并带了北国的医生,上门问诊。
医生诊断后,给开了药,就被宋延明打发走了。
一杯温水,一片止吐药,放在床头柜上。
宋延明:“把药吃了,别让孩子跟着你遭罪。”
说完,他转身带上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宋延明回到书房,反手锁上门。他单手扯开领带,仿佛扯开了无尽的疲乏,走到书桌前坐下,又想到莫提雅落泪的样子,犹豫再三,最终点开了浏览器。
搜索框里,他迟疑了几秒,主动敲下两串词条:
[x瘾的形成原因]
[如何缓解x瘾带来的心理负担]
屏幕上弹出密密麻麻的资料,宋延明一条条往下翻,他也看不懂,眉头越皱越紧。
直到“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词条蹦出,点进去,看到长篇大论的解释,宋延明闭上眼睛,揉了揉眉骨。
原来她那些依赖,那些自我厌恶,都是他一时冲动留下的创伤。
宋延明烦躁地关掉页面,将平板扔在沙发上,起身走到挂满霜花的窗边。
北国深夜,刺骨的寒冷,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别墅的灯火映在金丝框眼镜上,昏暗中显得格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