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无名海滩
燕衔花叉腰,好一只细脚伶仃的小鸟儿,冷酷地站在海滩上:
“——你做了什么?”
她用树枝划拉出一行大字,气势汹汹,龙行龘龘。
哥舒翡一脸高深莫测:“想知道?”
他容貌太惹眼,比牡丹花还要繁盛艳丽,挑起半边儿眉毛来更是风情万种。
一头好皮囊、坏心肝的狐狸。
九师姐羞愤地尖叫:
“——呀!师妹别问!!”
嗯?
燕衔花越发好奇地伸长了鸟脖子。
哥舒翡招手,示意燕衔花自个儿跟上,“来。”
“……”燕衔花警惕地上钩了,打手语,“这是去哪里?”
我可没有九师姐好欺负!
“不远,”哥舒翡风轻云淡,“你要喊上白毛一起看也可以。”
燕衔花疑惑:?
“看”?
光是“看”,九师姐能害羞成这样,莫非有一万个没穿衣服的乡野汉子不成?
燕衔花冷笑,老娘什么风浪没见过?看!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跟上了哥舒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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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衔花钻进了疏疏朗朗、稀稀拉拉的小树林。
她第一眼就发现了蔓荆子,疏散风热、清利头目的好玩意儿,顺手收进了蛇扳指。
哥舒翡没回头,只是放慢了脚步,待她跟上来,又重新恢复了速度。
……老实说,燕衔花开始怀疑,哥舒翡“国色天鸭”的名声了。
她见过不少急色的男人,总是黏糊糊、油腻腻,毫无边界感地贴上来,自以为风流倜傥。
哥舒翡……不一样。
“快到了,”哥舒翡压低声音,“脚步收一下。”
果然是去干坏事!
燕衔花严肃地放轻了做贼的脚步。
哥舒翡压低重心。他的基本功相当硬,穿戴皮甲行动,脚步比燕衔花还要轻。
二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潜行,躲藏在一大块山石的后边,哥舒翡示意燕衔花自个儿踮起脚尖来看。
——这种艺术小范围欣赏就可以了。
燕衔花:“……”
燕衔花后悔了:“……”
燕衔花听见动静就后悔了:“……”
不远处,狼奔兔脱,龙飞凤舞,好一个幕天席地、纵意所如。
一言以蔽之:
有男女在偷情。
燕衔花呆滞,脚趾尖到天灵盖,涨成了番茄红:
——呀!!
哥舒翡无声地狂笑,燕衔花大怒,好坏!
她气愤地挥舞拳头,哥舒翡大方地敞开怀抱,来来来,打打打——反正他开心了。
哈哈哈哈哈!
燕衔花:“……”
她中指一柱擎天。
哥舒翡忍笑,食指与大拇指拱成了圈儿,从她中指上穿过。
燕衔花面红耳赤:“——”
下下下下下流!!
臭狐狸!燕衔花正打算离开,有人扬声喝问:
“——谁在那?!”
当事人发现了!
哥舒翡耸肩,正打算站起身,燕衔花脸色大变,拽住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她出手太快,哥舒翡猝不及防,一时间没能稳住重心。
啪。
在撞倒燕衔花之前,他及时地伸出手,撑在了山石上。
……哥舒翡不由得屏住了气息。
晌午渗过枝叶的罅隙,在燕衔花身上烫下浮萍般的碎影。她皮肤白净,光一照堪称耀眼,哥舒翡挪不开目光。
少女眉如远山,唇似早樱,眼尾有一颗小痣。
偏生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哥舒翡早就想问了,自己才离开了营地半盏茶的功夫,小仙子又上哪儿杀人去了?
特别的,危险的……有趣的。
他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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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衔花没在意哥舒翡的目光。
她内心翻江倒海:
怎么会?
这一出荒唐戏的女主演——居然是夺走她嗓子的贱/人云白栀——的跟班儿冷霜华?
九师姐认出来了么?
不。要不是冷霜华隔空喊话,燕衔花也认不出来——毕竟,距离摆在这,更何况主演们的姿势标新立异,想端详正脸着实有点儿难度。
“……”哥舒翡明白了,“你熟人?”
冷霜华抬高了声音:“自己滚出来!!”
燕衔花忙不迭捂住了哥舒翡的嘴巴。
哥舒翡一僵,他讨厌跟他人肢体接触,强忍住了不适感。
嘘,燕衔花比口型,冷霜华隔空喊话的对象另有其人。
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第三位观众茫然地站了起来。
实验体疑惑地挠头:
喊我么?
可我不想跟你们玩。
燕衔花扶额:“……”怎么是你啊?
哥舒翡同样扶额:“……”怎么是你啊!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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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霜华大怒,扯过衣裳遮住了身子,怒斥:
“打哪儿来的贱骨头?——再乱看,老娘就把你眼珠挖出来!”
燕衔花大惊失色:
——冷霜华有这么温良么?
哥舒翡失笑:“温良在哪儿?”
燕衔花摇头,她可是亲眼所见,这位咸阳冷氏的大小姐外出游玩,纵马在闹市里横冲直撞,老商贩挪位置慢上了半拍……
冷霜华眼也不眨地从老人家身上碾了过去。
燕衔花想甩出“祸络”搭救都来不及。
这就是白云栀的跟班儿,咸阳冷氏的掌上明珠,夜游巡流派的天才,“夜雨闻铃”冷霜华。
在冷霜华看来,一般的修士下/贱,黎民百姓下/贱,众生都下/贱。
碾死了,又如何?
——谁叫那老不死的没眼色敢挡我的路?!
只有比冷霜华更强大的人,她才会尊敬,才会崇拜,才会谄媚。
比如,夺走燕衔花嗓子的好师姐,拔出了正一品剑骨的天问宗未来掌门人,“林兰仙子”云白栀。
当年,云白栀要燕衔花嗓子的时候,正是冷霜华操刀。
冷霜华一脚踹开了九师姐:
“大娘,大婶,大姨!——你这都一把年纪了,连筑基期都没有,不害臊么?”
云白栀掩唇,忍俊不禁,众人哄堂大笑。
……
思及此,燕衔花也笑起来,天真浪漫,娇俏可爱:
——呀,冷师姐,和云白栀的道侣乱来,就不害臊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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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冷霜华往日的暴脾气,合该是抄起大剑开杀,哪里会和人废话?
为什么呢?
燕衔花莞尔:
……因为她心虚啊。
跟冷霜华颠/鸾/倒/凤的男人,正是云白栀的道侣,“馨烈侯”兰舟!
兰舟脸红筋涨,忙不迭地系好了裤腰带,发现冷霜华扯来蔽体的衣裳是自己的,伸手来夺。
冷霜华大怒:“呆子,那我怎么办啊?”
兰舟气恼:“——扯你自己的衣裳去!”
燕衔花突然释怀地笑了。
没错,云白栀的道侣,未来的夫君,可不是什么有担当的好男人。
兰舟号称“才华冠世雄”,说穿了,就是一张顾左右而言他的遮羞布:
修为靠灵丹妙药填;
渡劫靠爹娘和道侣解决;
历练靠同门托底。
——为何兰师兄的人生这么爽?
因为兰舟的亲爹是悬壶济世天尊,连“林兰仙子”云白栀,也不敢得罪的渡劫期大能。
兰舟心惊肉跳,一旦父亲发现了,他还有几条命好活?
全、全都是这条野狗的错!!
兰舟恼羞成怒,冲实验体怒目而视,冷霜华在等什么?——快杀了他啊!
“……”
冷霜华一反常态地收敛了气焰。
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夜雨闻铃”心惊胆战地往后退。
——那把剑。